“哥儿终于来啦！”
风儿雨儿老早就在世子院子里，等着陈里仁去过下人房里把行李收拾好了。见着她过来，两个都欢喜得不行。
国公府虽大，世子院里的下人却也不多，尤其男丁，都是世子自己赶的，大多只留下他顺眼的。
昨儿农生屁颠屁颠地赶过来跟她们邀功，说已经说服世子将她调过来，虽然其实是张士轩主动下的命令。
“两位姐姐好。”
陈里仁对这两个丫鬟有不少好感，长得水灵，性子也活泼，对她还特热情。
“听说你被打了好几十板子，没事儿吧？”
风儿悄声问着，想说若是不成，自己那儿有治伤痛的膏药。
农生从房间里走出来，咳了咳，看了雨儿一眼红了脸，一本正经地说世子找陈里仁，把人喊了进去。
陈里仁默默咽了下口水，跟着农生进了门，一进门，农生便退了出去合上门。
张士轩的厢房很大，是普通客房的两倍大。
对门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再抬头墙上挂着一副女子烟雨图，东边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那厮侧卧在帐中背对着她，一身白色里衣，也不盖被子，如瀑的黑发落下慵懒地散开在后，修长的身型一览无余。空气弥漫着一股檀香味。
不说话的时候，倒挺有古代美男的样子。陈里仁心里暗暗叹着，他忽然出声。
“来了？”
她也不回话，挑起眉。过了一会，安静得过分了，张士轩按捺不住，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微愠，不悦地盯着她的脸。
“胆子又大了，爷喊你不回话？”
“每回一见世子，不是挨鞭子，就是挨板子。小的实在有些怕了呀。”
陈里仁微低着脑袋，说话倒是不客气。
他低笑了两声，十分悦耳。
“你就是个臭丫头，还诉起苦来了。朱老真能舍得打你？”
“…小的不知道您说什么。”
张士轩坐起身，捋了捋散到胸前的发丝，手撑在膝前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会，直到她别过脸去，才满意地下了床，慵懒地坐到梳妆台前。
“给我盘发。”
“小的盘的不好…”
“快点。”
陈里仁不太情愿地走到梳妆台前，扫了一眼台面上各种梳子簪子，挑了一把最轻的木梳，给他梳起头来。
张士轩的发丝很柔顺，不怎么打结，比她的头发打理得还好。从她站的角度，只能从铜镜里看见他的嘴唇。
“那匹小白马如何了？”
“受了很重的伤，还得养着呢。”
其实飞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怕他还怪罪报复它，撒了谎，说得可怜一点。
“你倒好得比它快。”
陈里仁默不作声，梳着他的头发，不知如何下手。她给自己梳的是普通男仆盘发，不知道公子哥盘的跟下人盘的是不是同一种？或者只有簪子用得不一样。
“你可见过马场那个马医？”
“见过，聊过一次。”
她把他的头发抓成了一把马尾，卷了几圈，伸右手想去摸个簪子，面前种类琳琅满目的，实在挑不出一个。
“少爷想戴哪个簪子？”
“你挑。”
张士轩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犹豫不决的神情。
她抓了一把最素的黄玉簪子，通体透明带点晕色，不带坠饰，典雅脱俗，总觉得跟他适合点。
张士轩眼下终究按耐不住。这支簪子的原料是东池龙玉，从一位老人那得来的，也是他最喜欢的。
虽然挑的准，奈何不论她怎么盘，他的发丝就像海藻一样不安分地滑落下来。
屡试几番，陈里仁有些烦恼了。从镜子里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神情自然，丝毫不介意她在身后折弄。
却没见到他眼角躲藏的笑意。
“…少爷，我真的不太会。要不我去喊外头那两位小姐姐…”
“罢了。”
张士轩说着反手把她的身子拉到前面，从她手上摸过木梳和簪子，不待她反应过来，几下便把头发束了起来，干净利落。
“我晓得你俗世出身，干不了细活。你与风儿雨儿多学学，日后晨起，更衣盘发，都是你的差事，知道？”
陈里仁愣愣地点了点头，他真的挺好看。
门外几个人叽叽喳地小声说着话，农生忽而敲了门，小心地问道：“少爷，洗漱盆给您送来了。”
“进来吧。”
农生一进门，身后两个丫头捧着洗漱盆和脸巾进来，见张士轩盘坐在梳妆台前，陈里仁傻站在一旁，开始嘟囔了起来。
“少爷怎么还没更衣呀。”
“你出去罢。”
被下了令，陈里仁只好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农生还在唠唠叨叨地给张士轩穿着衣服。
下午农生陪着张士轩读四书五经，本是让陈里仁学着磨墨，卻愣是磨溅出砚台去，染黑了好几本书。
“哎呀，真是粗人！”
农生骂骂咧咧地把她骂了一通。
陈里仁暗暗吐了一下舌头，不是她没耐心，是一直磨这东西实在太无聊了，看书时他们主仆两也不吭声，安静得很。
加上风儿和雨儿似乎在外边的庭院打着什么东西，听着声有些走神了。
“你出去罢，看那两小丫头有没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省得烦了爷的心。”
张士轩扫了她一眼，微侧过脸，纤长的手指翻了一页桌上的书，轻声说。
陈里仁应着是，小碎步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
“少爷你看他，太没规矩了。”
……
一出门，陈里仁便见着风儿和雨儿举着一根红木棍子，在庭院跳着打着梨花树上的果子。
“姐姐们好。”
“哥儿来得好，”风儿见她出来，欣喜得很：“你比我们高些，”说着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她：“帮忙打些梨果下来，今年长得好，可以做些梨花糕，糖梨煲，公子喜欢吃的。”
陈里仁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棍子，一手挡在眉前，抬起脑袋看着这棵梨树。
确实是枝繁叶茂，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透下来，不少青溜溜的梨果在枝丫上晃着脑袋。别说陈里仁一米七的身高，哪怕两米高，即便跳着拿棍子打，也只能打到最低的几颗梨。
“这树还挺高，等我爬上去打一袋来。”
说罢，她还真攀摸着树干，抬起腿三两下就蹬了上去。手里还抓着棍子，刚在上边站稳呢，却忽然听见底下有个婆子怒斥的声音。
“无法无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