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的夜晚是有宵禁的。
一到子时,打更的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在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的夜晚,人们习惯早睡早起,或许大城市里还会有人在这个时间驻足酒楼或者青楼,可澹州这个偏僻的海港人风朴素,再加上老太太在这里,整顿和管理的极其严格。
“夜半子时,切勿出门。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遥远的听着和唱戏似的腔调,吉尔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旁边一滩黑漆漆的人影和烂泥似的倒在地上,吉尔又和做贼似的来回张望着。
要是被老太太给知道他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搞事情,回去就是换成他挨搞了。
“砰砰砰!”
敲响门板,幸亏这家杂货店周围没有太多的居民,否则这一敲门定让很多人从睡梦中醒来。
敲完门,吉尔就开始低头沉思。
门里那家伙,好歹也帮自己应付了开门杀的开局,还貌似是这个世界便宜老娘的仆从,同时貌似还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该怎么称呼呢?
叫一声叔,应该不吃亏吧?
还没等他叫出口,门里就响起了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
“打烊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翻了个白眼,吉尔才不相信门里的家伙不知道是自己来了,这七年时间一面都没见,自己都找上门来了还不露面,这保镖做的太佛系了吧。
“五竹叔!有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要不要帮你报官?”
吉尔:……妈惹法克!
绕是吉尔成年人的心态都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自己那便宜老妈不是被这家伙给气死的吧?
“五竹叔,我把他带过来了,你总要管我的不是吗?”
门里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门板被拆下一道缝隙,吉尔又和拖死猪似的把黑衣猥琐中年男给拖了进来,路过门槛的时候还好心的加了把力气,避免这家伙的脑袋撞在上面。
本身长得就挺猥琐的了,不要再毁容反人类了吧就。
吉尔也不知道这瞎子少年怎么保养的,过了这七年,这家伙一点都没变,连身上的衣服和脸上蒙着的布条都是当初那个样式。
同样,吉尔也不知道一个瞎子,是怎么能脑袋偏转一下就认出地上黑衣猥琐中年男的,真瞎假瞎啊这是?
“监察院三处主办,费介,不是敌人。”
嗯,长成这个样的确是挺费解的。
吉尔没什么好担心的,躺在地上的费介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家伙也很强,可还没到五竹这种变态的程度,出其不意之下这不就倒下了吗?
吉尔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这边刚刚辨认出他的身份,费介就皱着眉头缓缓的醒来。
怎么后背还火辣辣的呢?
带着这种疑惑,不解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大一小居高临下瞅着他的两个人。
“你这臭小子!五大人,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啊。”一边说着,费介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倒吸一口凉气的瞅着后背上的鲜血。
后面,吉尔看的直抽抽,忘了垫个木板啥的了,磨秃噜皮了都。
费介详细的描述了他此行的目的。
其实唠叨来唠叨去,他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一件事——当老师。
名动天下的官方间谍组织监察院竟然也跟便宜老妈有关系,或者说这监察院的存在就是在她便宜老妈的一念之下便屹立起来的庞然大物,作为三处的主办,费介当年也是跟吉尔便宜老妈极亲近的人。
于是,在监察院院长和司南伯爵范建,也就是吉尔这个世界的便宜老爹的同意下,费介来澹州教导他一些东西。
第二天,费介带着吉尔来到老太太面前,说了当老师的来意,老太太态度冷淡的沉默了一会儿。
“他能学到什么程度,是他自己的事情,倒是劳先生烦心了。”
费介在老太太面前老实的像个鹌鹑,他毕竟也算是官身,面对当今皇帝的姆妈他也不敢摆出自己平常浪荡不羁的模样,闻言只能笑嘻嘻的应下,又斜着眼瞅了旁边乖宝宝模样的吉尔。
是挺烦心的,自己只不过按捺不住想瞅一眼小姐的遗孤,上来被出其不意敲了闷棍不说,还把自己扔地上拖拉,后背都给拖秃噜皮了,血淋淋一片呐。
这性子是跟谁学的,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一点也不像小姐。
出了房门,吉尔面部表情始终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出于对教师行业的尊敬,吉尔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点。嗯,就是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再留下一丝丝缝隙的那一点点。
把老师拖死猪似的拖在地上遛弯,这种新奇的体验想想还是有点小兴奋呢。
他可不知道此刻正两颗墨绿色眼珠子直瞅着他的费介,把这微不可察的兴奋给看在眼里,嘴角直抽抽。
“小子,厨房在哪?”
吉尔回过神,“厨房?老师你要吃饭吗?府里开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除非奶奶发话,现在没得吃的。”
这一点吉尔也觉得蛋疼,一开始他也以为出身富贵就可以胡吃海塞,谁知道那御医和御厨对这方面把控极严,连他这个小少爷都不能随便往嘴巴里塞东西。
想想也是,庆帝以武治国,敌国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皇帝姆妈的位置虽然是个秘密,但难保有心人打探到这个消息。
澹州两面临海,另一面是峭壁悬崖,只有一方与大陆接轨,这就能杜绝大部队攻入。范府周围暗中高手极多,想要谋划老太太最方便的用法还是用毒,所以不管饮食还是食材的选用都极严格。
“那走,你在澹州这些年总知道哪些地方好吃,为师带你去大吃一顿,下午咱就上课。”
吉尔好奇,能被闻风色变的监察院院长派来的肯定不是庸人,“老师你教我什么啊?”
墨绿色的瞳孔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胡子拉碴下面的大嘴咧开,“用毒……老师我只会用毒,也只会教你怎么毒死人,或者别被人毒死。”
本以为这句话足够吓到小朋友,谁知道吉尔表现的更兴奋了,又想起昨晚第一次见面不愉快的发展节奏,暗叹一句果然不愧是小姐的孩子,这变态劲儿是一模一样啊。
到了下午,吉尔总算是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理请自己吃饭了。
澹州的西面是延绵不断的树林、山脉,到最后还演变成悬崖,此刻踱步在这里两个人都没有一丝会被野生动物袭击的担心。
离澹州港也就有十几里路,这里有一个乱坟岗,西下的阳光撒在这乱糟糟的乱坟岗,更添了一丝鬼气森森。
拨弄着旁边丈高的坟头草,吉尔也不知道自己离长大还有多久,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为什么自己就要忍受这种“侏儒之刑”。
费介笼着双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苹果就吭嗤吭嗤吃起来,一边看着站在草地里的小少爷,眉毛颤抖了一下。
“就这吧。”
随便指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坟头,扔出一把铁锹,让吉尔把棺材或者尸体挖出来。
吉尔眼睛咕噜一转,就知道这个老帮菜龌龊的内心是打着什么谱了。学毒嘛,理论上应该跟学医差不多,这是要了解人体构造啊,就是用心有些险恶,这吃了饭还没两个时辰呢。
可他吉尔是能被尸体吓到的人么?
二话不说撸膀子开干,运气比较好的是这坟头没有名字,却体面的有个棺材。
“打开它。”
点了点头,双手放在棺盖下,这实木的棺盖也难不倒吉尔,倒不如说第一次掘坟吉尔还有些兴奋,又体会到了一个前世没做过的事情,不小心就用大了力。
“轰!”
费介望着四分五裂的棺盖,有些皱眉的扔掉了手中的果核,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暴力的吗?后背伤势隐隐作痛啊!
瞅了一眼棺材里面,运气不错,尸体还挺新鲜,顺势递过去一把小刀,“解剖他,分析死因。”
接过小刀,吉尔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棺材里面的男性尸体。
新鲜归新鲜,这尸体明显也有些时日了,加上现在正值春末,气温略高,还有海边特有的湿润气候,这尸体也早就腐烂,浑身上下衣服跟肉体都烂成了一块,蛆虫到处爬。
看起来比第一特异点世界里的丧尸还要恶心点。
瞥了一眼费介,心道你赢了,小手解剖开尸体,一股脑腐烂的肠子、内脏啥的全掏出来,连尸体都大卸八块。
然后,他麻爪了。
人体构造啥的他也略懂,传承源赖光的无穷武炼把从哪里下刀会杀死人,怎么才能更好更快的杀死人之类这种东西都刻进了本能。
但让他验尸……不好意思,咱不会啊。
“哈哈哈哈,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啊……哎呦~哎呦呦!”
费介大笑,从见面就吃瘪的他可算是见着了一件能把这臭小子难倒的事情,大笑之下又磨到了后背的伤势,一阵扭捏的来到棺材边。
“这人呐,就那么多死法,验尸可不是鞭尸,你得先看看有没有明显的外伤……”
粗糙的大手在尸体里面翻滚,吉尔看的直皱眉,那蛆虫还在上面爬呢。
这也太不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