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这职位听起来挺玄乎的,可要按照现代思维去理解其实并不难。
外交部部长兼各项礼仪制定与主办人。
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政治体制的一处话事人,自身拥有的权力和其身份所代表的含义早就深入人心,在龙潭虎穴的京都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
而作为一个高层人物,最基础的修身养性和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可是今天的郭攸之,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还谈什么养气功夫?
把自己儿子打成木乃伊的罪魁祸首竟然在跟自己嬉皮笑脸,这还能忍?
“梅大人,我儿被此子伤成了这幅德行,还请大人秉公办案,速速给我儿一个公道啊!”
一句话让垂垂老矣的梅执礼又灰溜溜的回到了案后的主位上,醒木一拍,定睛一看另外一方站着的孤独人影。
如金线般的发丝和比夜晚烛光照射红琉璃还要漂亮的双眼,鬼斧神工一般俊俏秀丽的面容,这真的是范府那个私生子?
还是那句话,京都就这么大点,同样圈子里发生一些明面上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任何人,关于吉尔的刻述也早就传遍了京都。
绕是被震慑了下,梅执礼仍然再拍醒木,指着吉尔又是明知故问,“你就是那打人的范闲?公堂之上作为害人者,为何不跪?”
吉尔微微一笑,所谓官官相护,自己的经历虽然让自己没亲身经历过这些,可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对于一旦对簿公堂处于劣势状态的种种因由吉尔都猜了个大概,所以……
跪?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跪的。
“府尹大人,按照庆例,拥有秀才名分的人可以免除堂上的跪礼,在下不才,前几天刚刚通过了大学的考验,成了秀才。”
一张盖着官印,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张被吉尔一抖袖子甩了出来,立刻就被一旁的师爷给接了过去,呈给了梅执礼。
字数繁多,意思却简单,就是承认吉尔有了秀才身份而已。
头一次,梅执礼有些头疼自己国家法律森严和文治的推行。
近几年,庆帝推行文治,对文人的待遇不断提高,秀才当堂不跪就是其中之一。本还想着给礼部尚书郭攸之一个面子,落这不可一世青年一个下马威,谁曾想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被打了回来。
就好像打了一手好太极一样。
这方面不行,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找突破点。
低头看了看手里面另外一张纸,“诉状”就是被害人提供的被害资料,昏花老眼不得不一字一句的细细琢磨。
“郭家控告你于三日前的子时三刻,在天河大道殴打郭保坤至这副模样,那本官问你,三日前的子时三刻你是否在家?”
这话就问的很有水平了,京都有宵禁,你若是在家,身为家人作证却不会被采为有效证据,如果说不在家,那你不遵守宵禁跑出去干啥了?还说不是你打的?
心里鄙夷的啐了一口,这些古代的家伙除了玩文字游戏,就不能开发一些娱乐项目,或者在自己的实力上多想些办法吗?不知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枪杆子里出政权?
要换以前,吉尔或许先会回答问题,说自己不在家,紧接着吧啦吧啦之类的,可这么说的话很容易被堵在半道上,可现在的他不一样,随着实力的提升,见识和脑子的运转速度都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说别的,脑子里还有四个一直钻研魔法的思维在运作呢。
种种想法在脑海里过了连秒都不能算计算单位的时间,立刻最好的说法随着脑子、喉咙、嘴唇、舌头就共鸣了出去。
“那晚我和靖王世子在一起,并不在家。”
瞧瞧,说话的顺序一变,梅执礼这老帮菜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不仅是他,下面的郭攸之也脸色变得由白转青,看了一眼自己躺在担架上的木乃伊儿子,心想难道这小子得罪了世子?那这事闹上公堂就有些过了。
这倒是他想太多,李弘成再不济也是靖王世子,怎么会跟区区一个礼部尚书之子一般见识,也就吉尔这货刚来京都,拿郭保坤当新手怪引精英怪呢。
没错,堂堂一个礼部尚书,在这京都就只能当得上“区区”两个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卧虎藏龙的京都,他郭家一没有背景,二没有靠山,只是靠着当初庆帝登基时站对了队伍的从龙之功而已,京都内有名有姓的他郭家一个都养不起。
可在怎么着,身居高位多年,心思剔透,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看向吉尔那笑眯眯模样的目光更加深邃了些。
这家伙,是把世子当挡箭牌了。
一想透,面对梅执礼投来询问的眼神就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梅执礼更是洒脱的叫人请来李弘成,结果李弘成的话让这些人喜忧参半。
“当晚范兄跟我在流晶河,子时那会儿范兄估计还在醉仙居花魁司理理姑娘的花舫上呢,具体情况我并不知。”
这是喜。
世子都说了,子时不知道你在哪,那就好办了。
至于司理理,花魁儿子,青楼女子的话怎能当真?
“不过,范兄与我家为故交,此事还望梅大人秉公执法,不得冤枉范兄才好啊。”
这是忧。
还没等忧来忧又去,是被大喜冲刷而去,而这大喜,来自一个尖声细嗓的吆喝。
“太子驾到!”
最先有反应的莫过于郭攸之了,礼部尚书一脉为太子嫡系,这基本上是众所周知不用公布的事实。皇家血脉,无比尊贵,除了躺在担架上的郭保坤和吉尔,其余人皆都跪拜,大呼“恭迎太子”。
金衣俊秀青年迈步而来,首先把李弘成扶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大礼?”
李弘成:“殿下尊为太子,行礼恭迎是臣子本分。”
紧接着,客套了两句又把郭攸之扶了起来,竟是一点也没有什么架子,端起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主座旁边,才缓缓说道:“起来吧。”
眼睛,却盯着始终没有行任何礼数的吉尔。
又滴溜溜的瞥到瑟瑟发抖的梅执礼身上,心中的鄙夷和蔑视等不算正面的情绪一闪而过。
“梅大人,还请继续审案,本宫今日前来就是听说大人一直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故来学习学习。”
懵逼的梅执礼还能怎么办,只能哆哆嗦嗦的直呼不敢,借着又颤颤巍巍的坐到主座上,拘谨的只有半边屁股挨在凳子上,虚汗直冒,连又拿起醒木的手都颤抖着。
何其不堪。
“传……证人司理理…?”
看了看太子,没啥表示,手下衙役领命立刻离去。
司法机关的工作效率就是快,没多久司理理就被叫到了公堂上,魅惑勾人的浅笑成了全是大老爷们公堂上唯一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朱唇轻勾,媚眼如丝的黑色眸光匆匆的从旁边俊俏的金发红眸身上略过,嘴角边的浅笑更加勾魂夺魄。
实际上……
鬼知道司理理现在多么懊悔自己当初被一首诗给迷瞎了眼,真不知道是这小子上了自己的花舫,还是自己上了这小子的贼船。
“司理理,我问你,范闲说三日前的子时他与你在一起,此话是否属实?”
跟着急忙慌的梅执礼比起来,司理理显得就慢条斯理了。
“那晚我与范公子的确正在花舫中。”
“这范闲可有外出?”
“春宵一刻值千金,范公子恨不得整晚都与我共度春宵呢,又怎么会外出。”
模样更加勾人,让人血脉喷张,只有梅执礼背后一片冷冰冰,这样下去没法进行啊。
好在郭府也不是白给的。
明显投靠了郭府的贺宗纬上前抱拳,黑皮加浓眉大眼的模样,再加上此时此刻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模像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吉尔更小看他。
“大人,司理理姑娘的证词与我方证人的证词不符,还请让我方证人出堂作证。”
身穿黑色服装,那是打更的衣服,很明显这个假冒证人的中年人身份是一个打更的。
“大人,我当晚值班,就听见一阵阵惨叫,我就连忙赶了过去,正好看见郭公子躺在地上哀嚎,离去的黑影中有金色,现在看来正是那显眼的金色头发。”
眉头一挑,这下不好办了。
果然,梅执礼充分发挥了借坡下驴的路数,桌上令箭一扔,立刻就要对司理理行刑。
更夫这种底层的政府官员和一个遭人唾弃的青楼女子,给谁行刑一目了然了吧。
绕是司理理也没法维持勾魂的浅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名衙役,把那一节节细竹竿编制成的粗陋指夹套在手上。
“慢着!”
两字刚出口,一股香风温软入怀,柔软的身子紧紧的靠在吉尔宽厚的肩膀上,绝美的凄凉模样不由让人心生戚戚凉。
可是呢,只有两人之间能听见的话却不是这样的。
“你别打岔,要是我不受刑,不就证明你外出了嘛。你打人事情暴露无所谓,别牵连到我。”
合着,这女人受刑是为了自己啊。
“行刑!”
梅执礼这种人放在现代绝对是注孤生系列中的佼佼者,或者是他也无奈,太子就在旁边,他怜香惜玉,谁来怜他惜他?
不一会儿,压抑的痛呼就随着慢慢酱紫的指节传出。
“好一个屈打成招!好一个滥用私刑!”
梅执礼:哎呀我操我这个小心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