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无。”
东冽担心的上前询问，西无还没有回神，额头渗出许多汗珠，表情痛苦。
他已经在菩提下坐了几个时辰了，体内灵力来回流动，守护兽也开始狂吠不止，他的元神去到人间好几个时辰了，东冽担心再这样下去必定惊扰到龙王。可眼下这是唯一一个见到未初的办法了。
“西无，西无。”东冽按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西无渐渐的平复，睁开眼的瞬间，眼睛里便有些湿润了。
“怎么样了？”
西无收起灵力，缓慢地看向东冽。“她在那里生活的一点也不好，没有家人，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本身，甚至……”
“如何？”
“初儿的疼痛她可以感应到，虽然是万分之一，但她看起来真的好疼。”
“她……还记得这里吗？记得你吗？”
东冽问出这话，西无一下子就眼神暗淡，目光闪躲。
“不记得了，东冽，我一定要去那个人间把她带回来，我绝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怎么去？被龙王发现了怎么办？如今六界动荡不安，龙王说不定很快就让未初回来了，你这样下去就不怕事与愿违？”
“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难过，现在局势未定，父王必定对北海十分警戒，初儿……”
“太子殿下。”
耳边忽然传来古老沧桑之声，西无与东冽同时回过头，是菩提树神。
“上神。”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当你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时候，你就想一想哪个选择是你最想去做的，是让你想尽办法说服自己不放弃的，你不必杞人忧天，只有做了你才会知道，有没有柳暗花明的可能。只要意念一动，世间滋味便都要尝到。”
西无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瞒天过海。偷跑出去，父王那边……”
“你何时如此顾虑，你还想再后悔一次吗？”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西无，菩提叶晃晃悠悠地“刺激”着他。一个个摇着身子哗啦啦地响，都在替未初鸣不平，上神不想说的话，叶子都替他说了。
西无捏紧了拳头，愧疚之感立马涌了上来。当初如果他没有顾忌这么多，未初也不会受如此重邢，他又怎么能犯同样的错误两次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西无看着菩提神，真诚坚定。
“你想救未初，就用你的内丹来换。”
“什么？”东冽一脸震惊，菩提上神不会是为了内丹才这样说的吧。谁都知道内丹对于一个神来说有多重要。
“你们不用紧张，内丹我只是放在这里帮你看管，当你回来的时候灵力只增不减，龙王也不会发现，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没有内丹还能去那个人间吗？”
“哈哈哈。”菩提神大笑那些叶子也跟着笑。“当然可以，你看看这四周，你去到最高处，找到一颗最小的菩提树，将最大的两颗菩提果摘下来，我自有办法。”
“两颗？”
“不错，你与东冽一并前去，你们会需要对方的。”
西无缓缓地转头，与东冽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向了菩提神。
须臾，西无起身环顾了四周的垂直峭壁，这里是西海的山外山，归属于菩提神。山的外面是西海，山的里面是层层悬崖，全部是垂直整齐的，崖与崖之间皆隔着缝隙，有的悬崖低，看上去像是被高山包围一般，这些相对来说较低的悬崖，是西无等太子们能待的地方，菩提神的根也在这座峭壁上，这些山的山顶都是平的，如果想去高处看一看，得经过菩提神同意，幻出悬空台阶才可以。
即使是这最低的山，低头望去，山底也如同万丈深渊。
西无化作真身，盘旋于悬崖间，菩提叶孩童般嘻嘻笑着。
巨龙真身，周围发着淡淡的白光，喉下长有逆鳞，兴云吐雾。尤其龙吟一出，那叶子越发笑的厉害了，觉得好玩极了。
“只要菩提果就行吗？”东冽有些惊喜道。但看着西无不断寻找，突然很担心这会不会是上神给他们的考验。
“只有这个当然不够，还需要死灵内丹。”
“死灵？”
“嘻嘻嘻……”满树的叶子又笑了。
声音空灵渗人，明明是神树，笑起来却格外恐怖。
“对，龙族以外的死灵，用死灵的内丹化掉菩提果，再将菩提果叶的灵液融入内丹中，放在身上即可。”
“怎么这么麻烦啊，死灵可以去地狱找吗？”
“龙族以外的都可以。”
“那，菩提果叶……”东冽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方才哈哈大笑的一群叶子。
“不要看我们！我们不会帮你的！很疼的！坏老头，不许动我们。”叶子开始急了，使劲拍打着上神的枝干。
“那你们是不想救未初了？”
叶子互相使了眼色，撇撇嘴不再讲话。
西无已经找了好一会了，菩提树像是商量着生长一般，个头大小均匀，就连果子都一样。
眼看着要看遍所有菩提树了，西无在一个缝隙间突然发现了一棵极小的树苗，而这树苗上恰好有两个果实，这两个菩提果晶莹剔透，泛着光。
西无飞上去将这两颗果实摘下来带了过去。
那些叶子也扭捏着送出了几滴果灵液，东冽上前小心地接住。
“这是什么？”西无道。
“好东西，我们先去找死灵，其他的我自会告诉你。”
“死灵？”西无有些疑问地看向菩提神，菩提神冲他点点头。
以前他与未初偷跑到异界，也是用的此法。
“那我们便去地狱找一死灵。”西无说罢便打算离去，叶子又开始动了，道:“从这里往西就有死灵，我闻着味了。”
西无停顿了片刻，点点头，与东冽一同离开。
“喂，老树妖，你这个方法行得通吗？西无一己之力怎么能救得出未初，还有……”
“唉。”菩提神重重叹了一口气，“劫难啊，但起码还可以保护一下未初。”
话音刚落，不等叶子们讨伐，菩提神便将菩提山合在了一起，沉入海底。他几乎几千年来都没有这样做了，现在也只能当是缓兵之计罢了。
劫难，渡过去是劫，渡不过便是难。
东冽与西无已经出了西海，一直沿着西面出发，一路上生灵极少，格外僻静。这里通向的终点是妖界与地狱分叉口，不过要到地狱还得走另一条路。
“西无，你闻到了吗？”东冽落在地面，到处嗅探。
方才到达这片荒路时，就总是闻见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这会味道更浓烈了。
寻着气味往前走，更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西无衣袖一挥，两具尸体就躺在路边杂草中。
那味道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的，但上前查探才发现，这尸体不过死去一盏茶功夫。东冽伸出手指放在某一具尸体的死穴，此人是灵力散尽致死，但是很奇怪，他的内力明显是自散，而且散尽的时辰与功力仿佛是早就布置好的。
西无捏了一把地上的黏土，放在鼻尖用力闻了几下，终于知道那刺鼻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这土里有消尸魂的味道，应该是附近的生灵撒上去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以为尸体腐烂，一般人是不会靠近的。”
东冽也沾了一些闻了闻，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西无。又思索道：“如果有生灵想吞了他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以直接吃了。”
西无摇摇头，道:“因为自散灵力内丹不易取出，需要到一定的时辰。只是，想吃掉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灵？”
“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把内丹取出来吧。”
西无将菩提果给了东冽，等着东冽取丹。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两个死灵明明是妖，为什么体内灵力却有些不一样。
“还好我们有上神给的菩提果，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取出内丹。”东冽倒没有在意死灵有何不同，直接将内丹取出便开始炼制。“妖族内丹可真小，但愿他们不是什么丑妖。”
东冽话音刚落，两具尸体便变成了两条小蛇。
“原来是蛇妖啊。”东冽把准备好的内丹递给西无，西无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疑问说给东冽，只是接过来将内丹放置在丹田处。
“我们走吧。”东冽已经起身打算离开。
西无点点头，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死灵，死灵的眼睛像活物一般灵动。
待他们走远之后，两个蛇妖消失在了荒草中。
“主人。”
在一处明明灭灭闪着绿光的府檐上，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垂首恭立，他眼前站着一个身影修长，一袭黑衣的男子，男子双眼盯着远方看，末了，只一句:“都办妥了？”
“是！”
男子冷笑一声，身影瞬间移到几里开外的地方，这里的屋檐相对高一些，街道宽敞亮堂许多，但此时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少之又少。
一阵冷风带过，挂起街上几只冥纸四处飞。
“龙王啊龙王，龙族掌权的日子也快要到头了，你的好儿子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哈哈哈哈……”
男子勾唇一笑，片刻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印记，眸中闪过一丝阴狠，拂了衣袖扬长而去。
西无与东冽已经到了西海出口，宫门若隐若现，从这里去往那个陌生的人间并不是一件易事，反而是逆天而行。若不能及时将这缺口封住，只怕会遭受天谴。
站立了好半晌，西无一阵凌乱。
“这里的缺口居然可以通向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真是难以置信。”西无不禁心里暗道，不知这个空洞有没有被预言者卜出。
“准备好了吗？”东冽道。
西无应声，手中虚空现出一片龙鳞，他将龙鳞滴上一滴血，扔进空洞中，那空洞瞬时像漩涡一般旋转，张开倾盆大口。
西无直觉得，这次打开空洞竟格外容易。“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后，空洞又密不容针地合在一起。
“你为何要帮冥落？他可不知有人在背后帮他。”
“不用他知道，因为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黑洞很快在西海入口消失，说话者带着诡笑拂袖而去。
西海入口又恢复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