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
那声音不断响起,听得蓝月牙心如蚁噬,她相信那不是幻觉,可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一次又一次抬头、低头,朵朵见她这般,用力干咳两声来代替疑问,蓝月牙并没有回应她,一只手捂住耳朵,极力说服自己投入到课本当中。
渐渐地,那声音消失了。
太阳升得高了些,窗外的树叶绿得发亮。
慕辰仍正在客厅里闷坐着,珞小曼还在看报纸,来回还是那些报道,不过是为了拖住慕辰。
大概过了几分钟,慕辰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去了楼上。
“你干什么去?”珞小曼快速地合上报纸。
慕辰没有回答,只是走去房间拿了电脑。当他下楼的时候,珞小曼已立马坐回原位,继续低头盯着报纸。
打开电脑后,慕辰便疯狂地登录各个网站,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电脑上满满的都是关于蓝熙的信息。
慕辰眼睛眨也不眨地浏览着网页,过了几分钟之后,慕辰突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电脑,表情充满了惊讶。
愣了片刻,慕辰合上电脑,二话不说的冲出了客厅。
“慕辰!你给我回来!”
“夫人,你让少爷去吧,他还有课要上呢。”保姆张妈急忙跑来拦住了珞小曼,见慕辰火急火燎已经坐上车,珞小曼这才勉强罢休。
——“蓝儿,你一定要等着我。”
而蓝月牙在煎熬中终于盼到了课间休息。老师还未走出教室,她就已经首先跑了出去。
“蓝儿。”朵朵挥舞着手臂,从人群中挤出来。“你刚才怎么了,你是又出现幻觉了吗?”
蓝月牙沉默不语,盯着楼下出神。
“蓝儿,没事的。你不要想太多,你不是经常说触底反弹吗?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失去就意味着有更好的惊喜出现啊,而且你也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可能马上就会有蓝熙的消息呢。”
安朵朵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安慰蓝月牙,只能让她尽量试着释怀,试着相信她自己。
远处喧闹的篮球场吸引了蓝月牙的目光,她终于转移视线,看着球场一个个酣畅淋漓的身影。在这之前她也会跟在蓝熙和慕辰的后面,在篮球场打打闹闹,天天笑得像个傻子。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美好这么快就消失了。
“叮叮。”
蓝月牙打一激灵,迅速地拿出手机,是慕辰发来的信息。
“你爸妈还是没有消息,但是出现了一点线索,等我确认了告诉你。还有蓝熙,他的资料被注销了。”
什么?!
“你怎么了?”朵朵看着双手颤抖的蓝月牙,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充满了惊愕,一下子就如泥塑木雕。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不断的喃喃自语,“蓝熙……”蓝熙是一个大活人啊,是她的哥哥啊,怎么会资料被注销呢。
“蓝儿,蓝儿,你怎么了?”朵朵又叫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便打算凑过去看一眼。短信还没来得及看到,蓝月牙已经疯了一般拿着手机冲下楼。
她的脑子格外杂乱,心里的惊慌也在无限倍放大。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突然消失已经像怪诞小说了,资料不见算什么呢,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慕辰已经在等着她了,二人很默契的不言语。直接坐车离开。蓝月牙在车上心神不定,不停地哆嗦身子,慕辰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上,那传过来的温度就像镇定剂,蓝月牙虚弱地看了一眼慕辰,又撇过头看向窗外。
“蓝儿……”
……
无应答。
过了许久,蓝月牙仍是看着窗外,道:“慕辰,你说警察会怎么解释这件事?他们……会有所行动吗?”
慕辰将手抽了回来,一个漂亮的转弯避开了前面的车辆,蓝月牙倒是镇定自若,无动于衷。
少顷,慕辰在红绿灯前盯着蓝月牙,眼神笃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蓝熙会不翼而飞,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嗯。”蓝月牙调整姿势,乖乖坐好。
她偶尔会瞥一眼慕辰,虽然只看到半个侧颜,却如此干净帅气,多好的慕辰,可是……她欲言又止,想问问关于他妈妈,也想告诉他,她早上遇见的怪事。
“蓝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逞强。”
蓝月牙顿了一下,须臾,舒了一口气,轻轻道:“我早上看见一个男生,和他对视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其他怪异的东西,但他和蓝熙一样,突然就消失了,朵朵说,她看见我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可是那个人……”
慕辰猛的刹了车,神色异常。
“慕辰……”
“没事。”慕辰重新发动车子,“或许他和蓝熙还有些关系,你明天早上再去那里看一看。”
蓝月牙如同春风沐浴,惊道:“你相信我?”如果那不是幻觉,说不好真的和蓝熙有关呢?她的嘴角终于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意。
慕辰微微点头,他当然相信,但还有一个促使他相信的理由,就是早上那股奇怪的感觉,他认为一定和那个消失的少年有渊源。
到家之后,蓝月牙便直奔蓝熙的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她小心地停下了脚步,环视一圈之后,眼神落在了电脑上,电脑就像崭新的一般,竟用薄膜套着。她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记不清是不是一直都是这种布置。
愣了片刻,她坐下来打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输入有关蓝熙的资料,可每次出来的都是用户不存在。
无论她输入多少次,永远都是那讨厌的字眼冲击着她。
“蓝儿,你别着急。”慕辰坐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查找。“你试着登录他的个人软件。”
蓝月牙的手又在颤抖了,越是着急字还越是打错。但结果永远都是一样,那个她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我找其他人帮帮忙,看能不能找出线索。”慕辰站起来开始给懂行的朋友打电话。
蓝月牙哪里听得进去,发呆了一会,就火急火燎地找出户口本、身份证、还有学生证,一切可以证明蓝熙存在的证件,拉上慕辰就开始往警察局跑去。
刚到门口,蓝月牙忽然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向慕辰,“慕辰,你去学校一趟好不好,你去学校查一下。我去警察局,你不用担心我,你放心,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不等慕辰回应,蓝月牙便拿着那些证件疯狂地奔跑。慕辰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让她一个人先去。
因警察局离得近,她就徒步跑起来。半途中,手中的一张合照忽然滑落,她急急往后退。
照片落到了一个少年的脚边,少年先一步把照片捡起来,目光交错的刹那,蓝月牙突然就怔在了那里,那个消失的少年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可是她的心里酸酸的,她居然想上前抱抱他,这个想法一萌生出来,她便在心里痛骂自己。
少年并没有把照片递给她,而是微皱眉头仔细看着照片,看了许久之后,才转移视线看向蓝月牙。
那张风华绝世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迷茫,蓝月牙根本没注意到,只是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少年本不是要问这个,但蓝月牙整个神态看上去都不太对,他所有的话最终只变成那一句——客套。
这让蓝月牙如何回答呢,她的问题太多了啊,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你叫什么?”少年见她不语,又换了一个问题。
蓝月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蓝……蓝月牙。”
“他呢?”少年将合照指给蓝月牙看。
这次她听清了,也反应过来了,但却没有回答。
少年的声音如山中清泉,动人心弦,虽然清冷,她却觉得极其好听。
也可能用好听不恰当,蓝月牙始终没有给它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词。
“……北炎?”少年试探性问。
蓝月牙摇头。
“蓝熙。”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又自顾自道:“但是他不见了。消失……”
最后两个字蓝月牙说得特别轻。少年似笑非笑地将照片还给了蓝月牙,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她,仿佛要看个明白,看个透。
被这样一个陌生人盯着看,本该是气急败坏的。奇怪的是蓝月牙一点生气的念头也没有,只是与他四目相对。
少年上前两步,道:“你方才说谁不见了?”
蓝月牙将合照递上,“他……”
下一秒,她感觉她的眼球都要爆出来了,脑子里的筋不断在抽搐。
蓝熙……蓝熙竟然从合照上消失了。
怎么可能呢,刚刚还存在的啊,怎么会呢。
她急忙拿出其他证件,无一例外,都没有蓝熙这个人了。
身份证只是一个证,一个废品罢了。
慕辰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慕辰站在校门口,脸色有一些难看。
“蓝儿,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你别慌,你听我说。只要是与蓝熙接触过的人都还记得他,他没有消失。我想过了,我们再去那个海边一次吧。”
她有些踉跄,电话挂断后整个人几乎呆滞了,眼睛涨得酸痛,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一步步逼近她。
旁边一辆车快速驶过,带起的风拂过她的裤脚,少年忙上前护在她的四周。她傻兮兮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着少年,声腔颤抖道:“你帮我看一下,这个照片上是几个人?”
她哭笑不得的样子可真让人心疼。
少年没有接过照片,只是问了她一句,“那你觉得蓝熙会回来吗?”
蓝月牙怔了一下,攥紧照片,坚定答道:“会。”
“那你就相信自己,你现在无论找谁,都不会帮你解决问题。也许,你应该靠你自己。”
“我自己?”
少年抬眼看向远处,眸色冷漠,道:“如果不靠自己,又怎么能成功呢?”
“……”
蓝月牙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靠自己可以的话,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了,不对,应该是三个。我最亲的亲人,他们同时消失了,警察搜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被人指指点点,什么也做不了,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生活一下子就坠入地狱一般,有时候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没有人知道,没有。”
“你知道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吗?”少年神色凝重,冷漠无比。
……
须臾,少年转过身,慢慢往回走。“你先回家吧,好好休息,照顾好你自己。我向你保证,蓝熙他一定会回来。而且,绝不会太迟。”
“你说什么?”蓝月牙快速上前,紧紧抓着他。“你刚说什么?你认识蓝熙?你知道他?他消失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少年摇摇头。
“不,不对,你不知道的,你刚刚还说他叫,他叫……北……”
“我认错了。”
“你骗我?不,你现在才是在骗我。”
“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先回家,我保证他会回来。”
“万一你再消失了怎么办?”蓝月牙突然鼻子一酸,说话里充满了哭腔。
“不会的……以后,只要你一想我,我就会出现的。”
只要你一想我,我就会出现的。
只要你一想我,我就会出现的。
蓝月牙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还有一个模糊的画面。她突然疼的双手抱头,面露痛苦。
“你是谁……”
“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