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更大更复杂的地方,结构独特,布局怪异,鬼斧神工一般,充满了神秘气息。像一座地下暗宫,但这里没有宫殿的恢宏热闹,有的是静谧与诡异。
东冽率先迈出第一步,全心戒备地观望着这个暗宫。方才不知何处传来的诡笑,听得蓝月牙毛骨悚然,然东冽却完全没有听到。
暗宫比外面石洞暖和些,蓝月牙紧紧跟着东冽,这个地方看上去充满了危险,她唯一自保的方式就是依靠东冽。
说是暗宫只是随便起了一个名字,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看上去不太像普通房屋,与龙族的某些禁室倒也挺像。
为何称之为复杂,是因为听到了墙外的流水声。对东冽来说,此地只可速战速决,否则一层一层进入,只会越来越麻烦。它不似普通地方,而他也无法正确判断出归属。
暗宫四周是石砖堆砌而成的墙面,墙面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安置一座狰狞恐怖的人像,像地狱的鬼差一般,凹在墙壁里。每个石人像上方都有一个旋转机关,东冽猜想机关后面一定是另一番景象。石像中间放置着巨大的火把,火光将暗宫照得明亮。墙壁最下层是一圈凸出来的不太高的青砖,上面摆满了紫红色的莲灯,灯心泛着微弱的光,使得整个暗宫显得诡谲神秘,多了几分地狱的味道。
这些倒不算什么,东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地宫摆列复杂的阵型让他难以琢磨,不似正规阵型,即使有八卦,也是他没有见过的。但从地面上他闻到了新的气息,这方阵似乎是为他们临时准备的。
东冽站在一旁,仔细研究阵型,若能探究出个一二三来,除了保命,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若研究不出,自当闯一闯这个地宫了。
“东冽。”蓝月牙突然推了他一下,兀自走向阵型之中,她是看不到阵图的,像普通人一样四处观望。“这地方好特别啊。”
“明明拥有了我的龙灵珠,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还真是只能保命。”东冽自言自语道,颇有些无奈。感叹了片刻后,他突然意识过来,冲过去想要拉住蓝月牙,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吱呀”一声后,脚下的阵型瞬间发生了变化,图案、方向,以及石像都完全变了个样。所有的石像皆转动半个身子,严丝合缝的与墙面连在一起,火把与那一圈莲花灯也瞬时暗了下去。
短暂的黑暗后,他们的头顶忽然照进来大片的光,东冽下意识地上前拉了一把蓝月牙,二人齐齐后退,光亮照进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方阵,东冽认得,那是无生阵。光,便是从阵中发出的。这阵虽然厉害,但必须靠布阵者施法才可以发挥作用。
照目前来看,这里还没有出现第三个人。只是不知布阵者是否都是强大之灵。
看了片刻,在各自思量之际,无生阵对着的地面上忽然缓缓升起两口冰棺,二人俱是一惊,往一边闪退了些,东冽立马摆出战斗状态。
冰棺晶莹光滑,周身冒着白色的雾气,没有盖棺,影影绰绰可以看到里面是有东西的。且冰棺升起后,空气温度骤然下降,直觉得冰冷刺骨。在阵型的光照下,冰棺看上去多了几分不可靠近之感,外层像有一层屏障一般,看似普通却另有玄机。
但一旁的蓝月牙却不淡定了,倒吸一口凉气,怔道:“棺……棺材,怎么会有棺材,是不是有鬼啊。”她有些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慢慢地向东冽靠近。
东冽收回了作战姿势,道:“有鬼就好了。”
蓝月牙:“……”
须臾,东冽往冰棺走去,蓝月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毕竟是凡人,看到这阵仗自然是极其害怕,她最怕的就是鬼,如今两口棺材大咧咧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大声尖叫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东冽有些不解,不过按本能来说,倒是能共情一点。
眼看着东冽就要走到冰棺前了,蓝月牙突然眼睛放大,一股熟悉的气味飘到了她的鼻腔里,她对着冰棺大声叫道:“蓝熙!”不等东冽反应过来,蓝月牙已经像一阵风一般从他面前冲了过去,东冽止步看她,心里一提。直到蓝月牙惊喜地喊道:“蓝熙,真的是你吗?”声音还带着略微哭腔,东冽方才意识过来,跑向冰棺。
冰棺里躺着的正是他们所寻之人,面色姣好,如睡着一般。东冽在一旁万分震惊,盯着冰棺许久,迟迟不敢相信。
“北炎,真的是北炎!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了?”东冽心中暗道,眉心因担心与讶异而皱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双手放在冰棺上,一股奇特的温热传了过来,明明空气中都弥漫着寒冷,这冰棺去显得特殊。
“真的是蓝熙啊。蓝熙,蓝熙。”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出于本能,蓝月牙将手伸向蓝熙,他的脸还有些温热,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可是她找了许久的极其重要的人,一瞬间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她的眼睛立刻就湿热了,眼泪在眼眶里憋的难受。
“哥,蓝熙,你醒一醒。”她轻轻地摇晃着蓝熙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后,她突然看着东冽,“他怎么没有醒啊?怎么躺在棺材里?穿着奇怪的衣……”话未说完,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东冽的穿着与蓝熙几乎一样,可方才她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竟没有觉得奇怪。从东冽的眼神中,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着打扮,心猛地一沉,原来自己不知何时也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又看了一眼蓝熙,当目光再移向东冽时,东冽嘴里念了一句“西无”,便急急跑向另一口冰棺,她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毕竟是为了找西无才过来这里,至少也得确认一下他的安全与否。
另一口冰棺里躺着的确是西无,俊美惨白。着一袭长白衣,腰间佩戴一枚翠色玉佩,端端正正的躺在里面。与蓝熙不同的是,西无的脸色苍白,即使嘴角处有一些微微上扬,看上去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西无?怎么会这样?”东冽满目萧然,伸手想要去安抚一下西无,但手刚一伸过去,便被冰棺内冒出来的屏障逼退了回去。
蓝月牙微微一怔,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东冽摆摆手大咧咧道:“没事,只是这冰棺设置了结界,没有注意到。”
“结界?”蓝月牙默道,“蓝熙怎么没有呢?西无为什么脸色如此苍白?”她弯下腰扑在棺材边上,呆呆地望着如同纸片人一般的西无。
这口冰棺与蓝熙的不同,她刚一接触,唇齿间就发出“……嘶嘶”的颤抖声,大概这暗宫所有的冷空气都是从这棺材里产生的,冷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钻心的冷,不像冬天的外冷,而是有内而出的阴冷。
两口一模一样的棺材,除了躺着的人不同,温度也天壤地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蓝月牙一边想着,一边忍着寒冷将手伸向棺材。东冽本想阻止她,却发现她触碰过去的那一刻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让他十分疑惑,为何他与蓝月牙所属的技能完全相反?这样一来是不是也算是好事?
蓝月牙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冷的温度。西无的脸像常年冰冻一般,一瞬间冷气就侵入了她的肉骨,仿佛连自己的身体都跟着变得冰冷。她掌心紧紧贴着西无的脸庞,莫名的就觉得心酸极了,躺在这么冷的地方,西无一定很难受吧。蓝月牙指尖抽动了几下,她方才竟有一瞬的熟悉感,不知是这寒冷之气,还是这悲伤的感觉,她总觉得内心深处有着更悲伤的东西存在,但她记不得了。
她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好冷啊。”
东冽也鬼使神差地说道:“怎么还这么怕冷?”
他很轻地喃喃自语,但蓝月牙还是听到了,茫然地抬头看他,方才东冽口中所言,说得可是她?
“初儿,初儿。”隔空传来几声虚弱地呼唤,清冷如玉,苍白无力。他二人均回了神,左右环视,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十分熟悉。
“初儿。”清冷之声再次响起,蓝月牙听得出这是蓝熙的声音,只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生动。
她起身转向蓝熙面前,躺在冰棺里的蓝熙仍和刚才一样,似乎并没有开口讲话,“蓝熙。”蓝月牙唤了他一声,刚才莫非是幻觉?
“初儿。”
这次她听得清了,是蓝熙的声音,好像就是从他身体里发出的,只是身体仍是纹丝不动。
“蓝……”她突然停止了动作,半曲着身子趴在棺材沿。心道:“蓝熙刚才喊的是什么?初儿?初儿是谁?又是一个我不知道的人吗?”
东冽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知道不是来自冰棺,只是借他们的身体传递出来。思虑片刻,他闭上眼睛试图找出声音所在的方向,但是无果。
他走至棺前,看了一眼蓝熙,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折身去看西无,这一看倒是让他倒吸凉气。西无的这口冰棺已经开始结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如同死灵一般。而那冰晶越来越密集,结成大片大片的冰块,眼看着就要将西无冻在棺材里。
东冽默念了一句:“西无”,俯下身尝试用灵力阻止冰块滋生,但与刚才一样,他被外层的结界弹开,他无法接近西无,更要命的是他的灵力竟一点都使不上,东冽心里骂了一句“该死”手指攥紧,片刻后将目光投向蓝月牙。
“蓝月牙,你将手放在这个棺材上。”东冽用眼神示意,虽不知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但蓝月牙还是照做了。
她刚放上去一会功夫,冰棺的冰块就开始融化消失,西无虽脸色仍旧惨白,却比结冰时好上一些。再反观蓝熙,他的冰棺四周开始出现火苗且不断燃烧。
“这……”东冽心下一提,眉头紧锁。想来他们被引到此处,定是施法者有意为之。
大概在心里默想了许多遍,东冽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们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但话一落地,他就觉得此问题过分愚蠢,但已经说出口,也来不及了。
……
蓝月牙一下子愣住了,怔怔不语。过了好一会才低头将目光落在蓝熙那边,东冽不知道这是她的答案还是什么,但现在的蓝月牙应该只有北炎了吧。东冽还是不太死心,又冒着胆子问了一句,“如果是慕辰和西无呢?”
“慕辰?”这两天居然把慕辰都忘在一边了,蓝月牙睫毛颤了颤,心里默念。她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这个问题包括上一个问题,她都不想回答。
默了片刻,她道:“为什么要做选择?为什么每个选择都有西无?”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仍是看着蓝熙,东冽没有回答,唇齿微动,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蓝熙所躺的冰棺中火苗越来越大,蓝月牙感觉到了不寻常,起身往棺材前走去,既然此刻没有人前来阻挡,或许可以将他们从棺材中救出。
她刚走了几步,暗宫突然亮了许多,几盏火灯“噌噌噌”的又被点燃,原先搁置火把的地方还有一方小石块,可以放置这些火灯。灯共有七盏,左右两边各三盏,在她的正前方还有一盏。
他二人惊了又惊,在原地待了一些时间后,东冽上前去研究这些火灯,以及那些机关。奇怪的是,机关根本不能启动,灯也没有异常,只是灯心之上皆出现了一个字,北面的正是“北”、“雪”、“子”,他又跑向西面,对应的分别是“西”,“风”、“辰”。
东冽盯着火灯出神,嘴里默念着:“北、雪、子,西、风、辰。这是什么意思?北面为北,西面为西,风是什么?西面风?西面,西海,西海……”东冽突然眸中一闪,光采重现。“西海是西无,西海是风。辰,辰时,西无出生的时辰?北……北炎为子时,对!果然是这样!”东冽激动地双手交碰,看来他猜的没错了,这灯就代表着他们每一个人。
那中间的这盏灯?
中间的火灯似更大一些,不用走近就可看得清,那两个字格外醒目,至少对东冽来说,他们失去的都在这里了。
“狸,初。”
“狸妖,未初。”东冽忍不住说道,神色凝重,直勾勾盯着蓝月牙的背影。
蓝月牙还未注意到这些,抬步走向蓝熙,但随即西面的一盏火灯便灭了下来,东冽的心“咯噔”一下,忙回头盯着灭掉的火灯。
这一动作也吓到了蓝月牙,她心一紧看着东冽,东冽则盯着别处道:“你再往前走一步。”
她走了一步,灯又灭掉一盏。东冽惊慌地跑了过去,冰棺里的西无已面无人色,他甚至从棺材里闻到了死灵的味道。
原来,原来这灯与他们的命格是相通的。
为了不让他二人丧命于冰棺,东冽真诚的请求蓝月牙,让她待在原地不动,他要想办法救他们出去,去破解暗宫阵型。
“东冽,是不是发生什么了?”见东冽神情不对,蓝月牙试探的问了一句。
东冽点头,道:“你别乱动,我需要一些时间。”
“好。”
东冽交代完毕便开始研究这些火灯的奇妙之处,须臾,蓝月牙突然无力地唤他:“东冽,我……”
东冽忙上前扶住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个最大的火灯,此刻那灯已虚虚晃晃几近灭掉。看来一个也救不了了,布置机关的人压根没有想过给他时间思考,再找不到方法,他们可能都要覆灭于此了。
眼睛在冰棺与火灯之间流转,东冽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出破绽。
“嘿嘿嘿哈哈哈……”几声诡谲之笑忽然响彻在整个暗宫,谄媚阴森。
东冽立刻提高警惕,环视四周。
少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冽温润的“月牙泉”三个字,落入了蓝月牙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