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永乐忙于接见衣者。送走第六位后,抽闲饮水解渴,电话响起,是李星灿,“永乐,一个小时后,到达拍摄现场。”言毕,挂断电话。
永乐心道:“衣服早已送达,还有何贵干。这好似是命令,不容我回绝。”衣者,衣食父母也,除开违法越理之事,只能唯命是从。
永乐怕迟误事,提前来于拍摄场地。前台正搭台置景,一片火红,铺天盖地的喜气。一位五十来岁的大胡子,正是导演,手持喇叭,发号施令:“再检试一次烟花,各就各位,预备、放。”一时,满空花雨,星星点点,繁复妙丽。
永乐未领略其美,心忧:“小灿于这乱飞乱坠的烟花雨下,会有溅烫之险吗?”一面忧思,一面移步于大胡子身畔,笑道:“导演,过年,还缺了两样,倒福、对联。”
大胡子侧身一瞥,迎上一双无畏无惧的眼眸,称赞道:“好主意,怎会把这两样遗忘。小赵,备上倒福、红联。”
被称为小赵的人,讷讷道:“向导,没门没窗呀。”
导演道:“现做。”
小赵道:“来不及,离开拍只有二十分钟。”
导演微怒道:“虚拟的行不。”
小赵唯唯而去。
大胡子歪首问永乐:“小朋友,还有什么好主意?”
永乐顺势而答:“不放烟花,烟花……”
大胡子肃然道:“胡闹。中国人过年,鞭炮驱年兽,红包送好运,烟花载梦想,倒福、对联贴来吉祥,哪样能缺。”
他自行说理定论,永乐欲辩驳,一声尖锐冷哼飘来,“一个缝缝补补做衣裳的外行人!向导,别介,不知不怪。”说话人正是郭韵迪,目光充满怨恨,怨永乐、恨永乐,因为有永乐,她和李星灿俞行俞远。这份感情,她一厢情愿、芳心不改;他冷若冰霜、若即若离。她多么渴望他的眸光眷眷温柔、恋恋缠绵,这眸光终于出现,萦绕凝注的却不是她,是黄永乐。是以,她主动出击,“我本疏狂”之计出于她手。不曾想被李星灿识破。
今日清晨,郭韵迪笑颜来于李星灿身畔,欲陪他同往拍摄广告处。他冰冷一问:“我是猴吗?”
郭韵迪错愕未语。
李星灿又问:“猴被你嬉玩,你很快乐吗?”
郭韵迪道:“我听不明白。”
李星灿冷笑道:“余铁柱,净赚你三十万。”
郭韵迪一惊,东窗事发,慌急道:“我没有当你是猴,我爱你都来不及。”
李星灿问:“这是爱吗?”
郭韵迪道:“我只是怕黄永乐扰攘你,你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山村没爸没妈的野孩子,她接近你,是另有所图……”
李星灿抢过话头,道:“图我什么,图我能睡个好觉,图我能简单快乐……罢了,和你说不明白,你也听不明白。”言毕,拂袖而去。
他言语之间尽是对黄永乐的款款情深,郭韵迪摇晃身子,幸被一个人拥住,是许文凤。
许文凤关切道:“大清早的,又被星灿欺负,我回头找他,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她方进屋,不知前因,却一味惯着郭韵迪。
郭韵迪自知理亏,若许文凤若强让李星灿道歉,李星灿道出实事,恐许文凤这个强有力的支持后盾亦会失去,李星灿的道歉是万万不敢要。是以连连摇首,道:“我不要他的道歉,只求他心情好转,不烦我就好。”
许文凤夸道:“韵迪知理退让,是星灿身在福中不知福。”
郭、许来于此,恰好听闻永乐提议不放烟花,遭大胡子导演驳斥。
许文凤未曾想此地偶遇永乐,面色顿改,往事历历,不堪回首,不愿和永乐照面,包中掏出墨镜,颤声道:“我去下边坐会儿。”
郭韵迪怒恨塞胸,哪听得出她异样的声音。脑中盘算如何泄恨,顺于导演的话,她言语轻贱永乐,眸光如锋刃,若能杀人,其已行动。
旁人见此目光,不寒而栗、退避三舍。永乐视若空无,心中另有急切,忧心道:“导演,烟花离地太近,难免有意外……”
不止她一人如是说,但为了拍摄效果,大胡子想铤而走险一回。他不耐往四处一瞅,眼前一亮,一个潇洒俊逸的身影,翩然而来,正是李星灿——广告界千金难寻的宠儿。
李星灿微微欠身示礼,道:“向导,辛苦了。请容我先见一个人。”
郭韵迪听闻,误以为他为她而来,岂知他径向永乐而去,脸上的娇笑冷却。
未待李星灿开口,永乐一面自然而然地为其理平微翘的衣角,一面问:“衣服有什么问题吗?还差什么吗?”
她举止言语之间,尽是浓浓关切。李星灿往胸前一俯,试探道:“差一朵胸花。”
永乐打量一瞬,于随身背负的包中,挑取一块暖红布块,抽出小剪,“咔嚓咔嚓”,几剪刀下来,布块成一片六角雪花;又选出一条细长布条,捻揉成花朵,另一只手摸出别针,将花朵和雪花挑连。一时,雪花衬花朵,小巧细致。她将它别于他胸前,笑道:“好了。”
李星灿顿感红花暖胸,且自带香气,香醺醉人,情难自禁,轻喊:“永乐,谢谢你。其实不差这胸花,你能来,在我周围、在我身边、在我目光处就好!”话毕,人已然转身步向景台。
永乐怔怔伫立,总觉这些话不是说给她的;好一会儿,回过神,寻一僻角处坐下。她身心、目光在李星灿和半空烟花置放处来回往复,全然不关心台上有几人,他们在演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现身,西南角的烟花越过预设的线路,向李星灿头上迸射而去。她如离弦的箭,一刹那间,飞于李星灿身畔,竭力将其推开,四散的烟花散落于她头上、肩上。
李星灿须臾之间已然回至永乐身旁,抱起摇摇欲坠的她,见怀中的她,是如此纤细柔弱,如此果敢无畏,如此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