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个花裙小女孩朝永乐扑来,未近得身,已然被一位旗袍女郎捉住。旗袍女郎乃如月工作室前台主管筱美,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她嚷嚷道:“谁家小孩,爸爸妈妈呢。快走,快走,别扰我们工作。”
永乐见小女孩,约五、六岁,肤若凝脂,柳叶秀眉,丹凤美眼,活脱脱一小美人。这张小脸似曾见过,到底于何处,始终未想起。且喊:“筱美,放开她,她找我。”
筱美道:“我们室内设计师几乎都被她找过,她找你,是纠缠捣乱。”
永乐笑道:“谢谢提醒,我知道了,放心交给我。”
她牵起小女孩左手,两人并肩坐于台阶,正欲开口,小女孩霍地起身,曲身行礼,道:“永乐姐姐,你好!我是多多。”
永乐见她乖巧活泼,甚是惹人喜爱,不由想及恩恩,若恩恩此时在身畔,他会主动钻进她怀中。她将多多抱进怀中,道:“多多,叫我……”她本想说“叫我阿姨,我有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我无时无刻不想他。”但想一称谓而已,孩子只喜欢怎么称呼,随其心意好了。遂改口道:“你爸爸妈妈在何处,他们见不着你,便会四处寻找,寻不到你,便会六神无主、担心害怕。”
多多神色稍显不安,不过稍纵即逝,她随意指于前方,道:“他们在那儿,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我一会儿去找他们。”她手卷裙边,难为情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永乐笑道:“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非常乐意。”自从有了恩恩,她于所有小孩,殊无防备之心,皆柔软以对。
多多道:“你是全城最好的服装设计师。我找了十一个服装设计师,他们嫌我小,都不好好听我说话,有的我只见着背影,有的见着面却未说上话,有的说了一句话,有的还未听完我的愿望,都赶我走。”
永乐见她如此幼龄,便饱受人情冷暖,心生恻隐,心中想:“她找服装设计师,无非是做衣裙,若是做衣裙,我做了便是。”且笑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多多道:“一条像大海的裙子。我想送给我姐姐,我姐姐叫冬冬,还有三十三天,便是他十岁生日,她喜欢大海,便从未去过。她没有头发,也不能上学,爸爸暗抹眼泪,说这恐怕是她最后一个生日,要欢快庆祝。”
她的语气中有与其年龄不符的淡淡忧伤,永乐心中亦一忧,嘴上却问:“她有多高多重?”
多多答:“她高我一头,她没有多重,很瘦很瘦。”
永乐放弃追问肩宽腰身等尺寸,她小小年纪,哪知这些。遂承诺道:“你的大海裙,三十三天后来取。”
多多圆睁凤目,不敢置信,过了良久,方想起什么,于永乐怀中站立,于裙兜中掏出一把钱,递于永乐,怯怯问:“这些够吗?”
永乐有些意外、有些讶异,心中却了然:“我若分文不收,她便有受施之负。”遂取了九块(九,长长久久,愿她姐姐生命长长久久。)笑道:“依你年龄,这些足够。”
多多手舞足蹈,乐道:“永乐姐姐,谢谢你!”
永乐笑道:“对于我来说,举手之劳而已。”她摸出纸笔,写下收条,留下电话、便于联系,抬首时,多多已然在喷泉处,一面蹦蹦跳跳,一面挥手示别。她喊:“多多,多多。”
多多哪还听得清,混入人海,不见踪影。
永乐料她急与父母会合,只好作罢。转身回室,碰上一堵黑墙——小灿!
李星灿好整以暇、气定神闲,问:“你不怕狡童招摇撞骗吗?”
言下之意多多是狡童,永乐道:“勿以狡童之心度纯真孩童之腹。”
李星灿忍俊不禁,问:“我是狡童?有我这般大的狡童吗?”他素来于无关自已的人事,漠然无视,今开先例。只因她一声“小灿”,袅袅绕耳,挥之不去,她将他以旧识相待,只是往事前尘,他已然不记得。于她语气神情中,不难看出,他俩非耳鬓厮磨的爱人,她心中口中不忘灿烂,思及于此,心中竟隐隐作痛。
永乐不与其争辩,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李星灿道:“你才是真正的狡童,你我本相识,欺我不记得,装作不相识。”
永乐一愣,是他不记得、不认得,反责怪于她。
此时,喷泉处栅栏外,供乘客临时上下的车道上,郭韵迪驾红车停于此,鸣响喇叭,催促李星灿。她方负气而出,驾车兜转一圈,给妈妈打电话倾诉,妈妈竟理偏于星灿,说她无理取闹。
李星灿缓步于永乐身畔,低首低语:“我会努力记起前世,你若对我不好,我将一一奉还。”
永乐感到他的气息吹拂于脸颊、他的嘴唇几乎贴近耳朵,他靠得太近,氧气稀薄,好似不能呼吸了。她吓得跳开两步,无辜道:“我哪有对你不好……”见他眸光狡黠得意,神情玩味研探,像极了灿烂的眼眸,思及灿烂,岂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