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庆功宴上,众仙云集,铺张的盛大而又奢华,完全可以跟一年前舍脂天妃的封妃宴相媲美。场上歌舞翩然,乾达婆女仙们身姿轻盈,举手投足间香气馥郁,诱人至极,侧坐的众位仙神宴饮享乐,一副十足的奢靡之景。
一眼看上去,今日这场宴饮再正常不过,完全看不出其下掩盖着的层层阴谋。
长仪瞅瞅身侧坐着的苏摩,如月华一般皎洁却又带着丝丝寒气,如明月般诱人采撷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此时此刻一样,无论身处何种氛围,从来都是置身事外,不沾世俗欲望。虽然遗世独立,却失了分自在洒脱。
察觉到长仪的视线,苏摩转头对着长仪微笑,笑容一如往常,没有半分的阴霾,似乎昨天晚上的失态只是偶然,安慰了长仪的多心。长仪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几分忐忑,不知道在这温柔熨帖的外表下,究竟是表里如一,还是有着长仪都不曾发现的阴霾晦涩?
养徒弟好难!长仪暗叹一口气,又看看对面的伐由,这一个才像是长仪的真传徒弟,做事情从来都是从心而为,不拘泥于世俗,却也不离经叛道,心有仁慈却也受得住自己的底线。怎么这两个人不能换一下呢?
大事在即,长仪甩甩脑袋,这些还是留待日后再慢慢的琢磨吧!这两个人,一个不动声色一个成竹在胸,冲着二人如今的胆色,今日应该就是胜券在握了。
长仪不自觉又侧首看向高踞上方宝座上的天帝因陀罗,和他旁边分左右落座的两位天妃娘娘,也依旧是一如往日的美艳耀眼,娇艳的面庞上没有丝毫阴霾。
虽然一旁一直跟随在长仪身侧的西瓦尼早就偷偷告诉了她,今日在能天殿外守卫的天兵天将,早就不显山露水的被替换成了悦意天妃和火神一系的心腹。长仪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天帝一家子,在装傻充愣这方面可都是奇才呀!
思索间长仪又抬头看看对面的空位,心道还是有一位耿直人的,虽然此刻他没有出现在能天殿的庆功宴上。许是悦意天妃怕他在此处不能掩饰住暗地里的谋划,在敌方面前漏了行藏,所以才把他打发走。又或许是忙于安排待会就会上演的逼宫好戏,无暇分身也说不定。
宴饮至中途,有侍女上前奉上一壶新酒,悦意天妃亲自斟了一杯,进献于天帝道:“此乃臣妾父王亲自进献的酒水。我阿修罗族所出的酒水,虽不及天界的甘醇,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陛下可愿一试?”
御座上的这一段小插曲看似没有引起下方众位仙神的注意,奈何长仪早就知道今日这场庆功宴别有目的,就像个火药桶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猝不及防的爆炸,是以长仪格外的小心谨慎,任何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长仪的警觉,就比如眼下。
御座之上,悦意天妃此时向天帝敬酒就非常奇怪,虽然她口口声声是要向天帝敬酒,可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却是死死的盯着另一侧的舍脂天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很怕此时的舍脂天妃像往常一样与她打擂台。
若是不知道这场庆功宴私底下潜伏的阴谋,长仪或许还会以为悦意天妃这是在向着舍脂天妃示弱,连向天帝敬一杯酒都要经过舍脂天妃的准许,许是悦意天妃就要失宠的征兆?
但见御座侧位的舍脂天妃,那双含情美目横了横悦意天妃手中的酒杯,竟是出乎悦意天妃意外的没有反驳,让悦意天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更让悦意天妃受到惊吓的是,舍脂天妃非但没有在天帝面前给她使绊子,反倒是难得跟她统一战线,帮着她一并劝说天帝道:“悦意姐姐难得有如此心意,陛下可不要辜负了姐姐的美意。”
两位宠妃难得有一次一致意见,天帝也很是高兴,欣然接过悦意天妃手中的酒杯,想也不想便一饮而尽。
“爱妃所言甚是,这阿修罗界的美酒,跟天界的酒水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天帝的动作格外利落,悦意天妃猝不及防间,手中擎着的酒杯就不见了,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复杂难言,幽深的眼瞳中有光芒明明灭灭,直至最后那一抹微光都已经熄灭,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失却了全部的精力,变得疲惫不堪,又似乎是失落已极。
舍脂天妃嘴角噙着笑,轻睨着这一幕,似乎还嫌不够,还想往这烈火上再浇一回油,遂凑趣一般的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为天帝又斟了一杯。
“陛下若是喜欢,不如再饮一杯?想来姐姐也不会吝惜再多一杯酒。”
自方才敬酒伊始,悦意天妃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端的是心事重重,连天帝都已经看出来,频频出言关怀,悦意天妃都是强颜欢笑,回道无事。舍脂天妃为天帝倒第二杯酒的时候,她忽的面色大变,待见到天帝再次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变万分惊愕的看向舍脂天妃,似乎十分难以相信。
待对上舍脂天妃似笑非笑的眼神,悦意天妃就一下子恍然大悟似的,垂下了眼眸,心若死灰一般,整个人都收敛起了存在感,眼前这场纵情欢宴都令她沾不上半分愉悦。
一直分神注意着她的舍脂天妃见到悦意天妃此时的情状,笑的越发的美艳,较之以往的美丽,似乎又添上了一分古怪,更加的摄人心魄,引得天帝频频侧首。
“陛下,你看悦意姐姐似乎不太高兴,都不跟我们饮酒呢!”
“悦意姐姐,悦意姐姐?”
舍脂天妃连番的呼唤,执意不放过悦意天妃,悦意天妃实在无法,只得转过了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她,眼神虚无缥缈,较之一向的强势,又多了份脆弱的美感,令天帝怜惜不已。
“今日陛下为月神举办庆功宴,善见城诸仙莫不出席,独独缺了火神,悦意姐姐许是在为火神殿下担心吧!”
舍脂天妃也是一副担忧的神情,隔着天帝劝解她道:“兄弟二人闹些小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悦意姐姐大可放宽心,等火神回来了,向月神陪个不是。月神宽仁,定然不会在意的,好歹是亲兄弟,没有记仇的道理。”
许是长仪多疑了,她觉得今晚的悦意天妃固然心有谋划而不对劲,可与己方合作的舍脂天妃今夜也有些不对劲,她似乎察觉了些他们这一方目前尚不知道的事情,可着劲的撩拨悦意天妃,似乎有什么意外的计划,连坐于下方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的苏摩和伐由都发现了。
长仪与苏摩对了对眼神,苏摩又无言的看了看伐由,伐由无奈的耸耸肩,表示并不知情。
“悦意姐姐,如此盛事,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再次遭遇,今朝有酒今朝醉,悦意姐姐可别扫兴呀!难得陛下高兴,姐姐再为陛下斟酒啊!”
一再的催促,全身僵硬的像块木头,强颜欢笑,要哭不哭,只得机械的执起酒壶,再次为天帝续上一杯。只是那发颤的手和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分外的古怪,便连天帝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之处。
再怎么说悦意天妃都是天帝宠爱了万余年的宠妃,天帝对她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奈何悦意天妃不配合,天帝关切的询问再三,都被悦意天妃给搪塞过去。天帝无法,又被另一位宠妃和殿前的歌舞吸引去了注意力,便也不再关注她。
待得殿前的歌舞告一段落,天帝才从温柔乡中脱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频频看向能天殿门口,面色很是不豫。
“这都什么时候了,孤派去取不死甘露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天帝话音未落,就看到一道白影自殿外飞了进来,砰的一声重重的落在能天殿中央,身体抖动抽搐了几下,就彻底没了声息。
意外一出,能天殿内顿时就惊叫声四起,乱成一团。此时,无数身着黑甲的阿修罗族军士蜂拥而入,将偌大个能天殿重重包围。而后,自庆功宴伊始就一直不见踪影的火神阿耆尼,并一位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就走了进来。
“火神殿下!”
“花环王毗摩智多罗!”
又是惊呼声四起,此刻出现的二人,可不正是火神阿耆尼并他的外祖,也就是悦意天妃的父亲,四大阿修罗王之一的花环王,毗摩智多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