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隆的巢穴到厄西里尔避难所是由费舍带路,而回程由于是隆走在最前方,得益于G特有的短距离连续跳跃能力,五人回到正南樟大道上花的时间少很多。莫戈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隆的家,只见他驾轻就熟地走上楼梯,到达三楼后径直走到覆盖整面墙的宽广书架前开始挑选。“隆,这次你把这几本借给我吧。”“你上次借走的还没还。”隆从橱柜中拿出几个茶杯放在餐桌上,接满一壶水放到灶上烧,然后坐到了沙发上示意莫戈先谈正事。博克斯三人坐在正对沙发的餐桌旁,莫戈也坐在了隆的旁边,手里还抱着刚刚选好的书。
“嗯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莫戈把书放在大腿上,长长的胡须像窗帘一样遮住了大半个身体,“海洋之国厄西里尔与弗利森虽然相接,但是国家形态完全不同,不仅仅是国民的性格都偏激进,他们的领袖神也和塔罗女神的风格背道而驰。如果简单说来,塔罗女神的馈赠核心在‘庇护’,而他们的领袖神更倾向于‘传承’。”
博克斯能够理解莫戈对塔罗女神的理解,不论是夜视的能力,还是塔罗之石的一次性吸收,都是为了保护国民不受伤害。但是“传承”的含义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这个世界照理来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来来去去流动性很大,不太可能建立能够传承的文化。但是国家领土的概念又让博克斯反驳自己的思考,只能继续听莫戈的解释。
“厄西里尔的领袖神叫做禺疆,掌管夏天与洋流,啊其实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四季之分,所以这些都是我们人类世界的定义,G们也只是照猫画虎罢了。”隆不悦地歪了歪肩膀,站起身去拿正发出呜呜鸣叫的水壶。莫戈丝毫不在意隆的尴尬,自顾自的继续讲解。
“说禺疆神更注重传承,其实也是从他赐予厄西里尔人民的能力推测出来的。厄西里尔人不像弗利森人拥有夜视的能力,但是他们可以与水同化,就像你们之前看到塞纳和唐之南离开时候的化作一滩水潜入避难所的地面水层中,这就是禺疆神词语的能力之一。其二,也是将传承的定义发挥到极致的,就是厄西里尔人可以建立类似于人类家族的关系,也就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莫戈端起隆刚泡好的类似于茶的饮品,说了声谢谢便暂定了讲述。
然而博克斯根本没有心情端起茶杯,他又一次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惊叹。原来在濒死世界,除了国家领土,也有家族势力,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光和陌生人建立媲美父子母女的羁绊,就已经让人难以想象了。博克斯突然脑海中想到了自己的家庭,他的羁绊是从出生的这一刻就被命运牵引而无法改变,无论他的父母对他多么冷淡,这种羁绊都无法被斩断。就是这种不容置疑的关系,让博克斯觉得不可能同陌生人建立如此的羁绊,那厄西里尔的社会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呢?强烈的好奇心让博克斯觉得莫戈喝水的动作被慢放好几倍,急得他原地跺脚。
莫戈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沾湿胡子的精巧技艺让人赞叹。莫戈放下杯子抿了抿嘴继续说:“厄西里尔的G会送给国民一个叫做禺疆之绳的信物。别小看这个信物,它可以说是维持厄西里尔社会运作的核心,当然同时也是战斗纷争的缘起。厄西里尔人有一次机会,将自己的禺疆之绳系在他人手中,他们之间便建立了传承羁绊,只要赠与者从这个世界离开,无论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或者是被抹除,他的能力会全部转移到接受者的身上,类似于人类社会的遗产。而经过长久以来的社会建立,厄西里尔也定下了规矩,不只是能力,赠与者的身份与权力,都直接和禺疆之绳挂钩,这就比较像人类社会的世袭制度。”
马蒂尔德点点头,生活在19世纪的她对这种社会制度应该是很了解的,“可是莫戈,如果接收者背叛赠与者,抹除了他想要得到他的能力,这不就是毫无挣扎的余地了么?”莫戈看着马蒂尔德,露出赞许的眼神,“没错,这就是禺疆之绳的可怕之处。一旦将绳系上,赠与者的命运可以说是完全交到了接收者手中,因此每个厄西里尔人都会极其慎重的选择自己赠与对象,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的大家族。曾经也发生过为了剥夺能力‘弑父弑母’的行为,或者是为了抢夺别人的能力,强迫签订禺疆之绳的约定再残忍地抹除。正是因为这种不公平的协定,让厄西里尔人在无限制的追求更加强大的同时,还必须要找到可靠的‘子女’,以防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被敌人剥夺。厄西里尔社会就是基于这个系统来运作的。”
博克斯背上一身冷汗,是对这种近乎原始的社会感到恐惧。人与人之间难以建立感情,更多的是互相猜忌和厮杀,在这样一个社会生活,对博克斯来说就是地狱般的水深火热。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濑上川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所以厄西里尔人并不在乎生愿存在与否,只要是有想要得到的力量,就会不顾一切地对即使通过魂门的人也发起攻击是么?那如果建立了羁绊且已经通过魂门是否就安全了呢?”莫戈摇摇头,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博克斯忍不住颤抖地说出了声,“没那么容易,就算他已经拥有了子女,不能再传承能力,但不能保证他的子女也使用过禺疆之绳了。这就像一条绳子,总会有到头的那一个人,只需要从头开始抹除,总会到达源头的目标的。”
莫戈惊讶地动了动胡须,瞪大的眼睛像沙漠中的土狼一样精明又深邃,“说的没错,生活在厄西里尔,永远没有完全安宁的一天,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不愿战斗的人,宁可逃离自己的领土国也要来到弗利森。对他们来说,或许不能给他们领土庇护的弗利森甚至比厄西里尔更加安全。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为了和你们解释为什么塞纳和唐之南要来找一个叫做特里同的人。”
这时三楼的光线开始变暗,博克斯挂在胸口的塔罗之石又发出清冽的歌声,不一会儿黄昏凄美又暗淡的晚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弗利森人能看见得星辰黑夜覆盖了整片大地。黑夜已经到来了,万籁俱寂,隆的巢穴就像是沉睡的巨兽躺在正南樟大道的中央。
莫戈站起身,把膝上的书放在沙发上,在房间里不安的来回走动,“厄西里尔有五层,姑且理解为五个区域吧,塞纳和唐之南所属的厄西里尔表层,现在的国王叫做刻马,是特里同的‘儿子’。然而他这个国王其实并没有实权,很多事情的执行上都受到限制,原因就是上一届的国王,他的‘父亲’特里同,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还握有厄西里尔表层正统国王的名号。”
莫戈终于站定,停在博克斯三人的正前方,博克斯甚至能看到莫戈那银灰色的浓密胡须的纹理,“特里同当初受够了厄西里尔的纷争,带着同样向往和平的部分国民和亲信,来到了弗利森,建立了厄西里尔避难所。没有国王的领导,而西里尔表层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这时刻马站出来领导人民,并承诺一定会拿到他那懦夫‘父亲’的首级,名正言顺的成为国王。从那以后他就派出侍卫在厄西里尔全境搜寻,现在终于是找到弗利森来了。”莫戈看起来异常紧张,似乎对刻马的故事感到十分恐惧。
濑上川站起身,挺起胸膛大声地说:“他们来,就把他们打走就好了!”莫戈听了这句狂妄的发言,露出了一丝苦笑,“厄西里尔人之所以是最大的领土国,是因为他们不断在吞并周围的一些同盟国。传承的能力让他们很多人都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这等力量不容小视,所以其他领土国都尽量避免和厄西里尔扯上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除了我,八位决策领袖只有隆同意建造避难所保护特里同。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想给他们一丝和平,如果最后不得已拉更多的人陷入战争的漩涡,我无颜面对当初相信我的其他六位领袖。”
濑上川走上前,高挑的他站在莫戈的面前足足高了一个头。濑上川把双手放在莫戈肩上,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到:“战斗是不可避免的,重点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我想你来的时间比我们长,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对费舍,对厄西里尔这个国家都有强烈的感觉,可能是我的属性是水,和同样是水属性的你,还有厄西里尔国的人,有一种认同感。我相信武力至上有它的道理,但是怎么去做,是我自己的选择。莫戈,战斗吧,不要一昧地躲在恐惧背后。”濑上川紧紧抓着莫戈的肩膀,但莫戈眉头紧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濑上川放开了双手,显得有些沮丧地坐回去,莫戈也坐回座位上,端起了已经有点凉的水杯。
突然莫戈双眼一震,直直看着杯中的茶水,立刻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法杖,“不好,厄西里尔的人又来了!”众人都惊慌地站起身,濑上川问道:“莫戈你怎么知道的?”“‘水文谛听’,这是我的能力,可以从任何水源中感知其他水源发生的变化。就在刚才我从杯中的水中感受到厄西里尔避难所的水源有人使用了水化的能力,费舍他们规定除非在遇到外敌否则不能水化,也就是说要么是敌人进攻,要么是他们防卫,总之有情况!快走!”莫戈一边说一边下楼,隆和博克斯三人也立刻跟上。虽然西南梧大道离正南樟大道不远,再加上隆的短距离连续跳跃能力,过去花不了太多时间。但是如果敌人已经入侵厄西里尔避难所,那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走到一楼的时候,隆叫住正往前冲的莫戈,打开了墙角一扇博克斯一直以为是盥洗室或者储藏间的木门。里面既没有厕所也没有任何杂物,只是一团闪着光的漩涡。莫戈愣了一下,“隆,你的传送门难道?”隆点点头,回头对三人说:“没时间解释了,从这里到避难所是最快的。莫戈先进去,然后你们三个,我最后,快!”莫戈拿着法杖,冲隆点了点头便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博克斯还有点犹豫,但是濑上川抓住博克斯和马蒂尔德的手腕,径直跳进了光亮的漩涡。
一阵轻飘飘的感觉笼罩了博克斯,四周只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光亮,拉着他手腕的濑上川不见了,之前冲进传送门的莫戈也看不到。博克斯就像悬浮在空中一样,没有任何的重力和压迫,觉得非常舒适宁静。突然四周的光芒开始快速旋转,同时博克斯产生强烈的下坠失重感,猛然光芒消失,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博克斯双脚重新踏在地面上,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博克斯抬起头,发现四周都是方形平顶的单层小屋,呈现着几乎纯白的淡蓝色。视线再往远处扩散,有一个巨大的透明半球体笼罩着周围的空间,只能从略微波动扭曲的空间中看出结界的存在。“难道这里是……”
“厄西里尔避难所内部,我的传送门目的地就在这儿。”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博克斯看着周围的景色,淡蓝色的建筑群层层叠叠,交叉错落的外墙在黑夜中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博克斯暂时陶醉在厄西里尔避难所美丽的建筑群中,随即镇定下来,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参观。博克斯警惕地看着四周,视线内空无一人,只能听到淡淡的水声从地面发出。
莫戈轻轻地说:“费舍,是我和隆。”话音刚落,五人前方的水面有了动静,波纹一阵阵散开,中心处涌出一股水流,慢慢化成人形,最后凝聚散开。费舍站在面前,但是视线却明显没有焦点。博克斯这才意识到,费舍在黑夜其实是看不见的。莫戈将笔直的法杖微微举起,然后轻柔地敲击水面,“水文辉光。”以莫戈法杖敲击的点为圆心,扩散出一阵淡蓝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一块圆形区域。
“这样不怕被敌人发现么?”马蒂尔德有些担心的问。“没关系。”费舍落寞地声音传了过来,眼神虽然看着莫戈,但是暗淡无光。
“他们已经把特里同陛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