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人郁闷的是,我们在胜利之后常常享受不到胜利的果实。我对此曾做过认真地分析和总结,归根结底一句话,钟山狼谈判时能放不能收,而我则是见好就收。钟山狼对我的分析深以为然,基于此,他每次事发都会第一个给我电话,请我前去助战。然而,我虽有意为诸葛,无奈对面是秦王,这些事件的结局大都还是不了了之。
周五的下午,我正坐在电脑前浏览着新闻,宋头领笑呵呵地推门进来了。这段时间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当然,这一切主要归功于房地产集团总裁宁国建同志。在三四月的时候,房地产公司连续给了我们园林两三个项目,总造价超过千万,而且根据楼盘的开发进度,后期还会陆陆续续开一些。业务有了保障,肩头的压力就会减少,宋头领自然是神清气爽。
看来,在2005年的年终经济工作会议时,宋头领对宁国建的攻关还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在我对面坐下后,宋头领递给我一封信。待我看完一会儿,宋头领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仅宋头领不清楚,连我都被搞得一头雾水。这是一封安徽祝发集团寄来的挂号信,信中主要内容是责令我们尽快按合同约定加快施工进度,否则他们将会追究我们的相关责任。
当初,我陪全冠清去安庆出差回来后,就再没插手过此事,之后也没听人说起过这个项目,似乎半途终止了。谁料,事隔这么久,这个项目竟然又像条死鱼一般翻身浮出了水面,这怎能不令人感到奇怪?而且据信中的意思推测,项目已经实施了下去,而现在有了某种变故,才导致对方被迫以公文形式来催告我们。
我正在思索的时候,宋头领接了个电话,收线之后,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桌面对我说:“你调查一下这事,当心别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说完他起身离去。
宋头领离去之后,我又看了一遍信,可信里的内容还是让我判断不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想了想,我拿起电话,调出全冠清这厮的号码,给他拨了过去。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关了机。
电话刚放下,钟山狼又打来了。
“兄弟,拜托你帮个忙,用你的车给我搬个家。”
“搬家?你买房子了?”我好奇地问。
“买什么房子啊!我租了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今天搬家,你过来帮个忙,我一辆车不够用。”
哎,这小子现在终于有了正式的办公地点,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当然,我之所以这么说,其中另有原因。记得在一次跟他喝茶时,钟山狼颇为感慨地跟我回忆起了他过去经历的那些无奈,他说,曾有客户要去他的“公司”坐坐,但那哪里成啊?他一直都是窝在自己的出租房里“办公”,要是把客户带过去“参观”,估计关系再好的客户都不会跟他签单。于是,钟山狼先是借口在外省出差,以此把客户拒之门外。但不能每次都用出差这个理由吧?事情哪里会总是如此巧合呢?为了应付突然袭击,这孩子又花了几十块钱做了块铜牌放在武媚娘那里,跟她商量好,一旦有客户坚决要来考察,就把牌子挂在武媚娘公司的门上,临时糊弄一下。关于车子也是这样,在买车之前,每次钟山狼都是打车去客户公司办事,有时难免遇到客户要借用他“车”的情况,遇到这样的客户,他总是推说车子给手下出差谈业务去了,或者用其他理由来搪塞一下。他就这样虚虚实实忽悠了大半年的时间,愣是没让客户看出一点破绽。
对钟山狼来说,他需要客户认可他的实力,这实力不仅在业务上,还在公司的硬件上,他要让客户知道,无论是正规的办公场所还是车子、人员什么的,他钟山狼全部都有。只是,客户想看到这些就不那么容易了。
钟山狼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从心底能体会他创业初期的艰辛,也敬佩他的聪明,心中并无半点的鄙夷或者不屑。英雄不问出处,成功者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相对那些公子哥儿来说,钟山狼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平民豪杰。
钟山狼是个事业型的男人,当他赚到钱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招兵买马,招聘了几位颇有实力的设计师,增强自己的软实力。第二件事是买车,把自己充分包装起来,一辆好车足可以给他提升不少形象。第三件事是租一个像样的办公场所,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客户要求实地考察了。2007年,当钟山狼彻底成了一个暴发户时,他花了近三百万买了一间两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在公司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用一百多万的余钱买了第一套个人住房,而那时,我已经用自己的积蓄加上贷款买了三套房产。当然,这也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之一,对我来说,要在这个城市扎根,首先就需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家”,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真正踏实起来,安心做一个“市民”。对钟山狼来说,他需要的是提升地位、提高形象,这些都对他的事业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所以,当有了足够的钱之后,他开始买好车,买大办公室,置办演出道具,重新对他的柏林公司进行包装。
全部搬完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钟山狼又安排韩信去火车站买票,他要趁着这次搬家的机会给员工放一次假,陪着他们一起去黄山玩几天。
“作为老板,你的良心还是大大的好。”我跟他一边摆放着电脑一边聊着。
“我要把这作为一项福利,我决定每年拿出两万块钱作为旅游经费,组织员工出去旅游,至于去哪里,由员工集体做出决定。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我要让我的员工有归属感,让他们能够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理想中的柏林公司是像万科那样的一家企业。”
“嗯?解释一下。”我好奇地问。
“我希望我能像王石一样,一年有两百多天在外旅游,无论我在不在公司,公司都能正常运转。”钟山狼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对我认认真真地说。
钟山狼的话在我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一次的接触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身边的这个人。以前,钟山狼给我的印象是不择手段地拼命捞钱,不管是大钱还是小钱,一概不放过,而现在看来,似乎他的抱负远远不止是做一个暴发户那么简单。
钟山狼组装好一台电脑后,在显示器上拍了拍,笑道:“兄弟,我说句不怕你笑的话,三年之内,我会让你看到,我要把我的柏林公司做成苏皖地区最大的一家景观施工和设计的企业,当然,‘最大’可能有点困难,但至少会是一家在行业内有影响力的企业。”
我笑道:“钟总,我相信我能看到这一天。”
见我笑容满面,钟山狼觉得我是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眉毛一扬,双眼圆睁,严肃地道:“你别笑,我一定能做到。”
“操,老子没说不相信,我是真的相信。在我眼里,就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你,或者说,你想做的事情几乎就没有做不到的。”
“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个秘密,我的施工二级资质很快就下来了。”
钟山狼的这句话更加让我刮目相看。要知道,对一般人来说,想拿到这个资质比登天还难,除了企业硬件,各个环节也得打通,尤其是省建设厅的有关口子,必须要跟某些领导有深厚的“友谊”。
“不会吧?”
“一个月内,我让你看到证书。”说罢,钟山狼又钻进桌子底下排起了网线。
“靠,你娃也太牛逼了。”
苏皖地区最大尚觉夸张,但一个注册资金五百万的二级资质却是实实在在地被钟山狼拿下了。大概两个月后,我就用钟山狼这个安徽省的二级资质去围了一个标。后来据说,钟山狼是通过省里关系,花了一百万不到把这家业务萧条的公司给吃了过来。
把办公室彻底打扫完之后,我们坐下休息。
“兄弟,要不你这次跟我们一起去黄山玩吧,反正是周末,大概礼拜三之前我们就能回来。”
我沉思不语。说句心里话,我的确也想出去散散心。整天憋在城市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满目的车流人海,随处高楼大厦,这一切都让人看在眼里闷在心里。
“去吧兄弟,大不了你跟宋头领请个假,反正你们今年主要都是做自己家房地产的业务,你现在的压力也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再说,我个人还有一些事情请你帮忙。”钟山狼拍了拍我的肩膀。
“什么事啊?要是太难了,我可就不去玩了。”我笑道。
“放心,就是要你帮我做个管家。这次旅游,所有的活动和开支都由你来负责,至于钱的方面,我先给你一万,多退少补。”
“这个……”我面露难色。妈的,跟这小子谈到钱的问题,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你总不能让我一个老总屁颠颠地去找宾馆、找饭店、买单什么的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做个‘狗腿子’?”我开玩笑道。
“操,你到底是‘文化人’,我琢磨了好长时间都没想到这三个字,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钟山狼一脸得意地坏笑着。
“此行有多少美女啊?”我淫笑着问。
“五个。”钟山狼也笑了。
“那我能下手吗?”
“你有本事尽可以动手,只要别当我的面就成。”
“成,看在美女的面子上,老子就委屈这一回,给你做次‘狗腿子’吧。”
于是,当天晚上,五女三男,一行八个人踏上了前往黄山的火车。
还别说,除了韩信这糙爷们,钟山狼的手下的确个个都是美女,这其中有一位叫赛金花的重庆女孩尤其惹眼。其人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姿婀娜,发黑脸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睛一眨就能在男人心里激起一朵美丽的涟漪,引人遐想无限。
在火车上,钟山狼提议打八十分消磨时间,问谁有兴趣。其他人都借口要保持体力,不想动脑子,只有赛金花愿意算一个,接下来就是韩信和钟山狼。
“怎么分?”韩信一边洗牌一边问钟山狼。
我笑意盈盈地看了看钟山狼,钟山狼心领神会,说:“你们俩对家,我跟小韩吧。”
我心下暗喜,跟美女做对家就是输光了也是幸福的事情。奶奶的,这白眼狼终于在我面前做了一回君子。
跟心仪的美女做对家让我极度紧张和兴奋,也直接导致本来就牌技平平的我连连出错,结果,两局下来,我跟赛金花被那一对鸟人杀得片甲不留,为此我还挨了赛金花几脚。
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给了钟山狼一肘子:“妈的,你就不能配合点,给我放点水啊?”
“操,我要是给你放水,你还能享受到那几个香喷喷的踩脚?”钟山狼装做无辜地道。
“也是,踩得老子心里痒痒的。”我觍着脸笑道。
“为了让你有机会挨踩,老子把毕生的功力都发挥了出来,比他妈的参加方案述标还累。”钟山狼恨恨地道。
一支烟的工夫,我们回到车厢里,那时,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正坐在我的位子上对赛金花说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这老者正在给赛金花展示一张素描。很明显,画中之人正是赛金花,而这素描也正是出自老者之手。
跟这老者交流一番之后得知,其人是跟我们隔着一湾海峡的台湾同胞,而且还是一位老画家,他此行就是到黄山写生。都是搞“艺术”的,又是骨肉同胞,我们很快就跟这位老画家聊得热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