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在天空的白雾中露出一个弧形的轮廓,白色的冰冷阳光照在荒野的红色丘陵上,在黑甲战士的阔剑剑脊上反射出惨淡的碎光。
这把剑长约一米五,宽度却达到了三十公分,为了保证足够杀伤力的同时并不损坏剑身,它的两侧都有高约三厘米的剑脊,这是它能够有效杀伤敌人的保证。
但是在黎远这个战斗技巧拙劣,战斗经验非常欠缺的人面前,这把阔剑不需要发挥出足够的威力,便可以达到有效杀伤敌人的目的。
正如战士正在做的那样。
黎远的死亡似乎难以避免,直到战士的剑,砍在了一条黑蟒的尾巴上。
在黎远等待死亡到来的时候,又有一名生灵出现将他拯救,这其中的惊险、曲折和诡异,足以比拟最爱吹嘘的吟游诗人编出的故事,但这却是现实,真真切切发生在黎远身上的现实。
黎远离开了战场,在战士的阔剑砍在忽然出现的黑蟒的尾巴上时,他捂着右肩膀上整齐的断口退到了几十米外,看着收剑而立的战士与黑蟒对峙。
“亵渎者!”
黑甲的战士面甲下发出机械般的单调冰冷声音,幽绿色的双眼直视黑蟒天蓝色的竖瞳。
“必须接受审判!”
战士举起阔剑,弓步冲锋,强大的力量和迅捷的速度带起狂暴的气浪,与犹如实质般的威压一起涌向黑蟒。
黑蟒七八米长,水桶粗细的身躯盘在一起,狰狞的蟒头挺立,比战士足足大了几倍的身躯极具压迫感,但在战士的冲锋面前,气势也只是仅仅持平。
“吼——”
黑蟒嘶吼,发出的不是蛇类独有的嘶鸣,而是近乎狮虎的吼叫,它黑色有力的粗壮尾巴犹如攻城的巨锤,与战士的阔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冲击波掀起一层红土,泥土的碎块与枯草一齐飞上空中。
黎远被余波所重创创,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身体的痛楚令他脸色苍白更甚,但他仍一声不吭,挣扎着远离双方的战场。
那本应是他的战斗,但是因为他的弱小和某种他身上存在的价值,他离开了这场战斗,将命运交给了未知。
在尾巴与阔剑碰撞的时候,黑蟒的头颅也猛地袭向战士的胸膛,但是与其碰撞的却并非它的目标,而是战士被黑甲包裹的右脚。
二者一触即分,拉开了距离,他们之前战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五米方圆,深约两米的土坑,露出其中比地表更为鲜红的颜色。
黑蟒的尾巴鳞片裂开,蓝色的血液从这小小的口子中流出,它的双瞳更显湛蓝,也更具危险性。
战士依旧持着剑,从外表看不到任何损伤,他盯着黑蟒,却转过头看了黎远一眼,看得黎远心中发寒。
战士再次冲了上去,它的剑在黑蟒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裂口,蓝色的血液逐渐染遍了寒光闪闪的阔剑。
血液越流越多,黑蟒本来饱满的身体逐渐干瘪下去,蓝色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就像一个漏气的气球。
黎远捂着伤口,踉踉跄跄,毫不犹豫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黑甲的战士无法进入十字架周围的一定范围内,否则难以解释之前两次战士出现的规律。
在这时候,那之前险些令他丧命的十字架竟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世事莫测,实在莫过于此。
他听到了背后快速逼近的脚步声,听到了战士行进带起的呼啸风声。因为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他的右肩基本已经不再有血液流出,但是失去了太多血液的身体的确难以支撑身心俱伤之后的高烈度运动,他的眼前,开始发白,就像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原野。
黎远几乎可以感受到战士手中的剑刺在自己脖子上的痛感,可以听到他几乎与自己重合的脚步声。黎远的心脏剧烈跳动,他几乎要忍不住转身用拳头与战士决一死战,让自己轰轰烈烈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他没有,他忽然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梦想没有实现就死去,他害怕自己无法回到家,再看一眼正在逐渐老去的父母。
一丝后悔从黎远心底悄然滋生,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切忽然戛然而止,就像整个世界被被按下了暂停键,战士冲锋的声音消失了,似乎那个要致他于死地的可怕对手从未出现过。
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直觉令他立刻停下脚步向身后望去,而正是这一眼,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他一米远外,战士保持着挥剑向下劈砍的动作一动不动,一条湛蓝色的,犹如那只黑蟒缩小版的,一米长,手臂粗细的小型蟒蛇正在从战士的头部向内钻。
蟒蛇既像水晶,又像烟雾,显得尤为怪异,但黎远的直觉告诉他,这正是刚才那只与黑甲战士战斗的蟒蛇。
战士的身体僵在原地,眼眶中的幽绿色火焰明灭不定,很显然,蓝蛇在与他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蓝蛇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钻了进去,战士体外那坚固的黑甲对它来说形同虚设,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分钟后,二者却依旧在僵持,根本无法看出最终的胜负如何。
黎远站在战士六米外,一颗心脏“咚咚”直跳,他忽然又不想逃了,他期待着那也许是黑蛇灵魂一类的东西钻入战士头中,彻底熄灭战士的生机,将这个斩下他右臂的莫名其妙的敌人从世间抹去。
然而在黎远的紧紧注视下,蓝蛇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退出战士的头颅,战士已经黯淡了许多的双目再次慢慢亮起。
“去死!”
黎远动了,他运足力气,完好的左拳狠狠打在战士的面甲上,对方应声倒地,但某种类似于反震机制的东西击破了黎远的皮肤,他的左拳皮开肉绽,变得鲜血淋漓。
蓝蛇抓住了这个机会,它甩动尾巴,迅速将整个身体钻了进去,在这一刻,黎远看到战士双眼中的幽绿色火焰彻底熄灭。
黎远瘫倒在地,沉重的眼皮下,战士的身体渐渐变形,逐渐缩小,向着蛇的形态靠近。
“真是神奇的生物。”
黎远笑了,他双眼的眼皮合拢,躺在地上,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但愿我可以活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