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眼镜的外公满脸微笑的品着菜肴,时不时大声的与家人们互动。坐在他身旁的外婆却一直沉默不语,动作迟缓的吃着酸菜鱼。
舅妈突然看到外婆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对身侧的舅舅撒娇道:“春水,你看爸都给妈买金戒指了。”
微醉的舅舅吞吞吐吐道:“我的钱都是你在管,你想买什么,自己买就是了。”
小姨夹了块鱼放在碗中,仔细的挑出鱼刺,再放进外婆碗中,附和道:“我妈就是有福气。附近的老大娘,谁像这般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更不要说买金戒指了。”
小姨此话不假,隔壁的文大娘跟外婆年龄相仿,却儿女无靠,一人生活。这么大年纪了,拾柴、种地、洗衣、煮饭、打扫等样样靠自己。提起她,就不得不说她跟外婆的纠葛。大集体时,文大娘和几个儿子一起欺负独自在家的外婆,将她推进门前的大河中暴打,导致精神失常。于是几十年来两人再无往来,并暗暗较劲。可今年买了戒指那几天,外婆故意每天去河边的花台除草,选的地方是靠近文大娘房门的山茶树下。巴掌大一块地儿,她一呆就是半天,直到吃饭去寻,才回到院中。拔了几天都没拔完,早出晚归的继续去那块地儿除草。外公并未多说什么,我也只提醒她远离河堤,注意安全。可有一天,正在门外扫地的文大娘主动跟她搭讪,让她有机会炫耀了一番金戒指后,便不再出院门。
小姨她们羡慕着外婆,搞得她哭笑不得,我忙接过话题,说:“他们结婚六十周年,我让外公买戒指送外婆的。你们不知道,那天我们去城里,外公在中心广场提款机取了一万块钱,然后去爱恋珠宝,让外婆随便选一枚金戒指。售货员拿出三枚不同风格的戒指让外婆选:一枚韭菜叶般的简单款、一枚镶嵌了翡翠大蛋面的豪华款、还有一枚镶嵌了公主方红宝石的时尚款。我觉得翡翠蛋面款好看,询了价,八千六百块。外公也看上了翡翠款,觉得年龄大了,要买就买相对好的。毕竟这辈子没送过外婆礼物,连结婚那天,都是步行接外婆下山的。当时外公已经准备付钱,外婆却要求试戴简单款。一旁的我不断催捧着翡翠款的好,外婆却执意买了简单款。”
母亲接道:“她还是舍不得花钱,知道简单款式便宜些。”
我补充道:“商家声称他们是迄今为止,第一对因结婚六十周年而前往店里买戒指的夫妻,送了一对杯子和一块纪念金条。”
小姨得意道:“结婚六十周年的夫妻本来就少,像我爸这样伺候我妈几十年的老公,几乎没有。”
外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长了白内障的混沌眸子溢出幸福的泪花,打湿了布满老年斑和深深沟壑的黝黑脸庞。
从外公外婆身上,偶有感触,寻一座城,建一处院,两人相守,便是幸福。
第二天,大年初一,母亲和继父天没亮就去了山里做厨。九点半,闹钟将我吵醒,熬夜码字至三点的我睁开困倦的眸子,不情不愿的起床梳洗,赶去山里吃酒席。
一到亲戚家,已是十二点,忙碌着装盘的母亲叫我坐在厨房附近的桌子前等待开席。我乍眼一看,桌上居然摆着油炸鲤鱼,那形状与细雨飘飘拍的油炸鲤鱼一样,只是身上淋的汤汁不同,是麻辣汁。
一见这道菜,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兔子头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一会儿,细雨飘飘回道:刚码完字。大年初一,你们那儿吃这么好?
我得意的说:一个远房亲戚生日。这鱼,是我爸做的。跟你爹做那鱼长一样。共有十五桌,每桌二十四道菜。
他接道:好厉害。我爹今天煮的汤圆。吃了饭继续码字。
我忙问:不陪你爹看电视?
他解释道:过两天全渠道,编辑让准备存稿,当天爆更。
我好奇问:打算几更?
他算了算,道:每天正常三更,挤点时间,最多存一更。全渠道那天,发六更。
我撒娇般鼓励道:六更近两万字,再努努力,说不定能爆发十更?
他犹豫一下,回道:好,既然你开口了。那就十更。
我顿时鼻子一酸,视线模糊的说:细雨飘飘,加油,祝全渠道大卖。
他并未再回。
因为对于他来说,字数就是金钱。有时间聊天,不如多看书学习,多码几个字。聊天,并不会给写作带来任何帮助。而我,却总是因感生情,因情动笔。这样根本不能带来更多财富,只能在有限的人生,满足自己幼稚的执念。
不知不觉,到了2月14号。
对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网络作者来说,任何节日,都没有意义。
七点,捂在真丝被中的我被“叮叮”的铃声吵醒,懒洋洋的伸出右手,将枕头旁的手机拿进被窝,睁开惺忪的眸子。
细雨飘飘怎么这么早给我发消息?
慢吞吞的解锁后,见他说道:昨晚下雪,温度低,窗户被冻坏了。一早就被冷风吹醒了。
我心疼的说:快找人来换玻璃,别吹感冒了。
他继续可怜道:今天还停网。
我想了想,回道:打电话给一万号,让人来处理。
他难过的说:要是没来处理,中午必须发的第一更怎么上传?
我被难住了,淡淡道:如果你是用笔记本的话,可以开手机热点。可惜你用的台式机,又没360随身wifi,这一方法根本行不通。
他还没明白我说什么,问道:热点怎么弄?随身wifi又是什么东西?
我灵光一现,问道:你有U盘吗?
他不明所以的回道:有。
我笑着说:你在家码好内容,拷贝到U盘,去网吧上传。
他回了“好”,就音讯全无。
锁了手机,继续睡觉。至从每天五更一万五千字开始,改了作息时间:早上九点半起床洗漱,十点开始,以三小时出一更的速度要求自己,除了午饭、晚饭、散步的一小时,熬夜至两点才洗漱休息,成了铁打不动的新规律。若写得热血沸腾,或卡文,还会通宵达旦。
十点,“叮叮”的手机铃声又响起,迷迷糊糊的拿过手机,睁眼一看,居然又是细雨飘飘。
他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卧室的窗户,照片下方,是大面积的、凌乱的紫蓝格纹的被褥——很明显,他是坐在床上拍的。
他问道:今天去哪里玩?
我莫名回道:能去哪里?
他定是窃喜的问:有没人约?
我老实回答:没。
他忙说:我约你。
我说:好。
顿时,他发了一个两百元的“情人节快乐”红包。
我开心的咬着嘴皮,迅速收了红包,并得意的把他约我的那句话及红包截屏,发到朋友圈和空间,向我们都认识的女作者和他的女读者宣示着某种“主权归属”。
完了后,迅速回赠他一个两百元的“情人节快乐”红包,进入他设下密码的码字房间,开始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