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打过去,心里多了一丝难过,但也多了一丝明亮——要是他真的违反了当初决定在一起时对我的许诺,那我就有正当而直接的理由让他离开,不必等到死亡才解脱。
要实现这个结果,首先得保证,他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此刻,我把他想象成了这样的人!
突然,军儿发消息问道:要工具不?
简单几个字,让我稍有生气的心扉顿时多了几许苦涩。
或许在我心灵深处,并不希望阿洛吸毒。毕竟他是我多年前认识的那个阳光少年。
甚至关于他过去那些让人厌恶的“疤痕”对我来说,也只是人们口中的流言蜚语,而非他这个活生生的人。
我依然相信着,他是儿时的那个阳光少年。
可军儿发来的这四个字,却像一盆冷水,将我心底最后的一丝火光浇灭。
真的是透心凉!
可我依然不甘心,还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多想,依然相信着“人之初性本善”。依然天真的相信着人与人之间的付出,是用真心所换。
这侥幸的、隐隐作祟的心思,让自己全然忘却了此刻自己的行为,正在让自己慢慢走向另一种灭亡。
明明自己可以趁他熟睡,收拾东西立马离开,可为何偏偏想像圣母般去挽救这个堕入深渊的人。
要不是内心住着一位圣母婊,又怎会把自己美好的、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个人人传说的“混蛋“身上?
我哽咽着,迟缓的在触摸屏上按下一行字:你把工具做好,送到门口。一共给你五百块钱。先给三百,收到东西再给你两百。
军儿回道:好,马上到。
转了订金,便关了手机,呆滞的望着昏暗的天花板——那没任何装修痕迹的天花板正中透着暗淡的光圈。而我却偏偏被光圈外的黑暗吸引。
那致命的黑暗,怎会有那般魅力,让我全然忘记了“初心”。
困乏而艰难的等待着真相到来,脑海中不断的想象着军儿来时,阿洛的反应,及自己如何正大光明从他面前潇洒离开的画面。
“呵!”
我居然因为畅想,笑出了声。
时间过得很慢,身旁阿洛粗长的呼噜声仿佛都成了一首首绵延的绝歌。
我拿起手机,问小浩:多少钱毒品能吃死人?
小浩疑惑道:怎么了?那人没走?
他的回答再一次应了我的猜测。
阿洛,真的在吸毒。
“多傻的女人,既然答案已经出现,又何必深陷其中呢?快走掉吧,别深陷!”
“只要把阿洛抓个正着,便可堂堂正正的离开,并永不相见。”
我居然还以正人君子的标准来看待洛翔。
他,真的会信守当初的承诺?不是说好——一旦他碰毒品,就自动离开吗?
我绝望的望着天花板,无声的苦笑着,不知自己当初是中了什么邪,竟然随口答应与洛翔这样的瘾君子交往?
就因细雨飘飘的若即若离,反复无常?
就因过往情史、因财富、因才能在细雨飘飘面前生出的深深自卑感,才作出了这般荒唐的决定吗?
想到细雨飘飘,眼泪又滚滚而落。原以为行尸走肉的身躯,在想起他时,猛然间“复活”。
我使劲的握紧拳头,让坚硬的指甲刺痛掌心,惩罚一月前冲动而自卑的自己。
良久,才擦干眼泪,可心中依然愤恨着自己。于是带着自嘲的口吻给小浩回道:既然他要吃毒品,那就让他吃个够。
可转而,眼泪又落了下来,伤心无比的继续打过去一行字:吃死,或许他才能解脱。
我已被内心世界的复杂情愫包裹,不曾意识到,这透着我浓浓绝望味道的话语,在小浩看来,又是怎样的意思?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其实,我只想得到一丝丝怜悯和同情。我并不是外人看来的那般坚强和无畏。
可我天真了,他们都不是那种能够从文字看出人内心世界的人啊!
世间又有几个细雨飘飘呢?
小浩未给我只言片语的安慰,或许他在某处正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对旁人嘀咕着我的不是,亦或者他就当几个简单的、毫无情绪的字一览而过……
不爱文字的人,又怎会理解文字下隐藏的“冰山”?
……
等待,是那般漫长。
因想起了细雨飘飘,我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后悔了,我怎能因为阿洛这样的瘾君子,而继续让自己的行为不端呢?
拿出阿洛的手机,找到军儿的微信,写道:你好久到?
军儿回道:马上。
我继续道:一直没来,不要了,你把钱退我。
军儿立马道:都在路上了。
我拒绝道:都晚了,睡了,你不用来了。
军儿没了反应,没说来,也没退钱。
凌晨四点,我实在困乏的厉害,渐渐睡去。
“叮叮叮!”
手机铃声将我吵醒,我一看是军儿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呢喃道:“不要了,都睡了。”
他急切道:“都在楼下了,马上进电梯,你让哥来取。”
我挂了电话,推了推洛翔,大声道:“军儿给你送东西来了。”
洛翔睡得很沉,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
我继续道:“军儿给你送东西来了。”
他猛然间睁开眼,坐起身,诧异的盯着我。
我冷笑着说:“给你送东西来了,好东西。”
他立马穿上衣服,开门而出。
我躺在床上,细细的听着狭长而幽深的过道里传来的响动。
走廊尽头,“咚咚咚”的几声巨响后,阿洛气呼呼的打开门,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对我说:“我把东西丢垃圾桶了,还把他踢了一脚。”
他仿佛没有生气,说得很轻柔。
我淡淡的说:“我帮你付了钱,还让他给你做了吸毒工具。”
他又躺到床上,闭目而睡。“是说提个垃圾袋。”
我没有猜想他跟军儿之间方才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踢了军儿一脚。更不想知道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希望他清清楚楚记得,在答应交往时,我给他提出的唯一要求:不能碰毒品,否则自动离开。
而我更想他主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提出“分手”。
但是他并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又开始打起了呼噜。
我开始后悔自己方才怎么没有跟出去,没有当面揭穿他的面目,没有气冲冲的离开。那,不是设想好的过程吗?
突然,军儿又给他打来电话,只听他接通后说:“你自己去垃圾桶把东西捡走。不要再拿着那些东西出现。”
我猜想,他或许也记得那句话。
但此刻,我故意提醒道:“还差他两百块钱。我转给你,你发给他吧。”
……
原本以为花几百块钱能带来的自由和解脱,被沉默替代。
漫长的黑夜,才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