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抬头看那来者,领头骑马的,正是庐江郡尉黄穰。陆议连忙施礼:“穰叔有礼。”
黄穰还礼问道:“主簿怎么在此?”
韩扁正欲答话,被陆议示意阻止。陆议道:“思乡心切,故来散心。”陆议原是吴郡吴县人,与富春县同属吴郡,所以来此解乡愁,勉强能说过去。陆议反问道:“穰叔来此何为?”
黄穰下马,轻声回道:“日前我去捉拿孙策,不料毫无所获。太守惧怕孙策领兵来犯庐江,命我带人来请孙策家人去庐江。”去庐江做什么?自然是去做人质,好让孙策投鼠忌器。
打从陆议见到黄穰,就猜到了他的来意。此时,陆议心中不免对孙权生起一丝钦佩:庐江郡太守果然派人来捉拿他了。陆议问道:“孙家人可曾捉到?”黄穰惭愧道:“前几日为搜捕孙策,耽搁了,今日刚到富春,尚未找到孙府所在,惭愧。”
陆议心想:还好耽误了几日,不然没等我到,已被你先捉到庐江大牢了。又佯装兴高采烈状,指着反方向道:“富春我熟。孙策家,往南行十里,就能见着啦。”
黄穰上马道:“如此,我先去拿人。”
陆议道好,然后目送黄穰等人往南狂奔。直到黄穰奔远了,陆议边走边对韩扁说:“快,去雇辆马车,在北城门口候着。”韩扁称是,赶紧去了。而陆议,则径直往孙府去了。
陆议急急忙忙来到孙府,急切切的敲门。来开门的,正是孙权。孙权见了陆议,没有了之前质问时的气势,反而有种莫名的歉疚,霎时不知如何开口。陆议见了孙权,亦略觉尴尬,一时语塞。此时传来了吴夫人的声音:“仲谋,来者何人,怎不请进来用茶?”
陆议忙抢道:“吴夫人,是晚辈陆议。有要紧事请见。”
吴夫人道:“伯言赶紧进来吧。”
陆议进府见过吴夫人,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孩童,陆议跪地而拜道:“吴夫人,赶紧带上孩子,逃路去吧。”
吴夫人惊讶道:“这是为何?”
陆议道:“我祖父,惧怕孙小将军因借粮之事兵犯庐江,故派人来请夫人及诸位公子、小姐,以为自保。”
吴夫人不解道:“陆太守所为,民妇很是理解。只是……”吴夫人欲止又言道:“不知公子意欲何为,为何前来告密?”先前,吴夫人都是以“伯言”称呼陆议,而此时却以“公子”相称,亲疏之别,大家心知肚明。
陆议抽泣道:“先前因为敬仰孙小将军,特来拜见夫人。又见夫人忍辱负重,独力支撑孙家,想起晚辈亲祖父,也是独立支撑陆家,见夫人尤见祖父,故起了恻隐之心。”
吴夫人见陆议言语诚恳,想来陆议也没有欺瞒自己的必要,赶忙上前扶起陆议,问道:“我孤儿寡母,出行甚是不便,如何能躲过追兵?”
陆议拭去眼框内泪珠,道:“我谎称孙府在城南,追兵已往南追去了。又叫人在北门备上马车,夫人与诸位公子小姐去北门,坐上马车,一路向北,前往寿春,投寻孙小将军去,如何?”
此时,另一男童已回到孙权身边,跟孙权耳语几句后,孙权向吴夫人点头示意。陆议因为背对孙权,所以未见到这一细节。吴夫人笑道:“既然伯言都已安排妥当,我这孙家老小,就拜托了。”
陆议尴尬道:“夫人言重了。”
吴夫人不再客套,让孙权带着弟弟妹妹收拾随身衣物,自己也去略微收拾行李,便跟着陆议往北门去了。
孙权有两个弟弟,一名孙翊,字叔弼,一名孙匡,字季佐。孙翊,膂力惊人,自小立志当将军。这次,陆议从孙府离去后,孙权惧怕陆议对孙家不利,于是让孙翊暗中跟踪陆议。吴夫人回来,得知孙权质问陆议后,痛骂孙权。吴夫人以为,陆议若有心加害,可以直接带人捉拿,无需送礼献殷情。孙权的质问,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激怒陆议,适得其反,故而痛骂孙权。当孙权再次见到陆议,想起自己先前的无礼以及母亲的教训,故而心中愧疚。待到孙翊回来,向孙权说明陆议为孙家落泪,为孙家诓骗黄穰,为孙家在北门备上马车,如此种种。孙权得知后,心中越加愧疚,同时也对陆议生起感激之情。
话说陆议带着孙家老小,来到富春北门,上了韩扁备下的马车,一路向北奔袭。陆议想着回庐江,于是与孙家众人同行。一行人为了躲避黄穰的追踪,经常舍弃驿道改走山间小道。
这日,陆议等人正在林间休憩,忽闻林中鸟雀纷纷飞离,间或有野兽哀嚎声。韩扁道:“不好,有人来了。”
陆议听说有人,又见四面八方都有动静,心中甚是不安,道:“快收拾一下,准备赶路。”
孙权道:“四面都有人,我们已是囊中之物,怕是走不了了。”
陆议见孙权一言中的,心中连连称是,说道:“仲谋兄所言甚是。就怕来的不是山匪强盗。”
孙权笑道:“伯言毕竟年幼,当此危急关头,已语无伦次了。”
韩扁怒道:“孙家小子又无礼了,我家小主怎么语无伦次了!”在韩扁心目中,陆议虽然年幼,但是聪慧敏捷,是陆家的未来,他怎能忍受别人数落陆议。
孙权哈哈笑道:“方才伯言道‘就怕来的不是山匪强盗’,这不是语无伦次是什么?莫非你以为凭我们几个幼小妇孺,能对付得了这漫山强盗?”
这时,就听孙翊道:“二哥,有强盗吗?看三弟如何把强盗收拾得服服帖帖。”
韩扁闻言,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孙权闻言,只好苦笑道:“你去把母亲和弟弟妹妹维护周全即可,其他不需担心。”边说边将孙翊往吴夫人那边推。
忽然,大笑声起,一人手拉树藤,从天而降,伸手欲擒孙家小妹。怎料孙小妹身手迅捷,一个转身躲过。只听见此人“咦~”了一声,正疑惑间,已被孙翊从路边拾起的一块砂锅大小石块,砸中面庞,立时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躺于地上,动弹不得。
方才这一切,只在倾刻之间,众人都未及反应,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他们已被人团团包围。究竟来者何人?陆议与孙氏众人能否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