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称帝之后,周瑜带着鲁肃回江东,一去不返。紧接着,袁术派往江东的唯一心腹——丹阳太守袁胤也被孙策驱逐回寿春。最后,孙策向汉王朝进贡,并宣布自己效忠朝廷,与伪帝袁术决裂。当时曹操已迎汉帝(即汉献帝)至许昌,他借汉帝之口封孙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并与吕布、陈瑀一起讨伐袁术。孙策自以为所领兵马众多,不满骑都尉之职,于是加封其为明汉将军。
是夜,月黑天高,陆逊正在房中秉烛读书,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陆逊警觉问:“门外何人?”
“公子,是我。”门外之人小声道。
陆逊听出这分明是韩扁的声音,但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小心谨慎,甚至是鬼鬼祟祟。陆逊开门,韩扁进得门来,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人。陆逊一看,骇然道:“严舆叔叔,你怎会来此?”
来者正是严舆,白虎寨二当家,严白虎的亲弟弟严舆。严舆作揖道:“难得伯言还认得我,还叫我一声叔叔。”
陆逊平复情绪,一边让韩扁赶紧关门,一边请严舆入座。此时天色已晚,而且陆逊也不想让更多人见到严舆,所以并未奉茶。严舆坐下后,陆逊问道:“严二叔,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严舆面露怨意,道:“托伯言洪福,如今我们龟缩在白虎寨,不日将坐吃山空矣。”
陆逊明白,严舆这是在怪自己当年护送孙权母子北去。但听严舆的意思,似乎是来讨要粮食的,于是道:“陆府有些余粮,愿献于白虎寨众兄弟。”
严舆摇手道:“伯言误会了,我不是来要粮的。”
陆逊不解道:“那是……”
严舆反问道:“伯言助孙氏母子北逃,换来庐江半数陆氏族人被屠。伯言又助孙策统一扬州南部诸郡,如今却依然是一介白衣。孙策如此待你,难道你就不怨恨吗?”
陆逊虽然受到怠慢,心有不满,但远远未及怨恨的地步。可是听严舆的说辞,明显是有所图,于是陆逊顺着严舆的意思,说道:“当初年幼,妇人之仁,陆氏才有此劫难。但如今孙策坐拥江东,兵强马壮,陆氏都是文弱书生,只能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严舆窃笑道:“如今就有时机,将孙氏一族赶出江东,为陆氏报仇雪恨,伯言可还会妇人之仁?”
陆逊恨恨道:“若有机会,我恨不得手刃孙策。”
严舆拍腿而起道:“好!我这就将大计和盘托出,助伯言报仇雪恨!”
曹操借汉帝之口,派孙策、吕布、陈瑀一起讨伐袁术,于是三人约定商议讨伐袁术大计。但是陈瑀垂涎孙策的江东地界,于是偷偷派人联络江东各地山贼,约定一起起事。自从孙策坐拥江东后,各地山贼摄于孙策虎威,不敢下山劫掠,只能围山而居,过着猎户般的日子。这对生性散漫的山贼而言,简直生不如死。众山贼苦孙策久矣,无不应承。严白虎也接到陈瑀邀约,当即答应起事。当时,原吴郡太守许贡也在白虎寨,他深知严白虎与陆氏有些渊源,而陆氏又深受孙策迫害,于是建议拉拢陆氏为内应,那起事拿下吴郡就易如反掌了。于是,才有严舆夜访陆府的一幕。
将严舆送走之后,韩扁问道:“公子,你当真要……”
陆逊抬手制止韩扁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独断。今夜已深,你先行歇息去吧。”
韩扁不敢多言,说了声:“公子也早点歇息。”然后,就退出去了。
陆逊望着跳跃的烛火,口中不禁喃喃道:“又起风了……”
第二日,陆逊与陆绩、陆儁在一间黑屋内,屏退所有下人,只留韩扁奉茶。这间黑屋在陆府的偏僻隐匿处,原是一间思过屋,专为顽童而设。只是如今陆氏人才凋零,青黄不接,这间思过的小黑屋久无顽童面壁思过,反而因为其隐匿性,慢慢成为了商议大事的密室。
陆逊将严舆夜访之事和盘托出,然后问道:“两位叔叔以为,陆氏当做何选择?”
陆儁气愤道:“在庐江屠戮陆氏族人,孙策也是帮凶。来到吴郡,他又无端杖刑公纪,使之落下脚疾。我们陆氏以德报怨,垫资半数族产,方才使他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扬州南部诸郡。怎料他却如此怠慢伯言,至今白衣。以我之见,此乃天亡孙氏,我们当顺势而为。”
陆绩接着道:“孙策将我打残,的确可恶至极。不知伯言如何打算?”
陆逊对两位叔叔的反应,略微有点失望,他说道:“逊以为,孙策虽好战,但在张昭、张纮、虞翻等能臣协助下,渐修内政,百姓安居乐业。孙策虽非明主,若比起严白虎等山贼之流,犹如云泥之别。若将江东之主换为诸位山贼,犹如将江东百姓置于水火之中。陆氏与孙策的恩怨,属于私怨。江东百姓的生计,乃是大义。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等皆是读书人,又是江东大族,万不可因为私怨而舍大义,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请两位叔叔三思。”说完,陆逊跪拜在地。
陆儁闻言,一脸茫然。陆绩急忙扶起陆逊,道:“伯言赤子之心,为叔深感欣慰。伯言之言,也深合我意。吾先前之言,只是一时气话,算不得数。更何况,孙策的确远胜严白虎之流。”
陆儁忙道:“严白虎与我陆氏甚有渊源,如今主动联络陆家,我们若倒打一耙,岂不是失了信义?”
陆逊道:“严白虎本是叛军,祖父平叛之后,不服管教,复回山中为盗。先前也是看在黄穰叔薄面,相互客套而已,与陆氏有甚渊源?”
陆绩补充道:“白虎寨之所以主动联络陆家,不过是希望我们与之里应外合,助其攻占吴郡。何况严白虎之流乃山中悍匪,专门劫掠乡里,为害地方,本是惟利是图,毫无信义之辈。与之讲信义,犹如与虎讲仁德,对牛弹琴。”
陆逊又补充道:“孙策初到江东时,派细作监视顾、张两家,方知两家变卖资产,欲全族迁徙。想必也有细作在暗中监视陆家。”
陆儁一听,背脊发凉,道:“那严舆夜访陆家,孙策岂不是已知晓?我们若不主动招供,恐怕有灭族之祸啊。”
陆逊点头道:“正是。于公于私,我们都应助孙策平定此次风波。”
陆儁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要与各位长老商议?”
陆逊道:“各位长老分在吴县各处,将之聚齐,需要时日。听闻孙策已带兵马前往钱塘,与吕布、陈瑀商议军机,恐怕是来不及与长老商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