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陆绩被孙策廷杖,晕厥后被陆逊和午言带回陆府。陆府请大夫为陆绩疗伤敷药,自不必说。
午言将陆逊叔侄送回陆府后告辞回孙府,陆逊着急陆绩伤势,也未多加挽留。
次日一早,韩扁来叫陆逊:“公子,小老爷醒来了,正在唤你。”
陆逊正在思虑如何回复孙策,听到陆绩醒来,赶忙过去看望。刚进陆绩卧室,陆逊就抽泣道:“叔叔,伯言来了。”
陆绩趴在床上,伸手招呼陆逊坐到床沿,说道:“先前听闻孙策乃少年英雄,日后必成江东正主,但昨日观之……”
陆绩停顿了一下,陆逊会意,屏退左右,道:“叔叔但说无妨。”
陆绩接着道:“昨日我以相术观之,孙策虽英勇,但暴戾太甚,终将被暴戾反噬。”
陆逊只当陆绩是遭受毒打,故而贬损孙策,因此并不当真,只是随声附和。
陆绩又道:“先前你认定其为江东正主,欲辅佐其成就王霸之业。如今看来,伯言需要三思啊。”
陆逊道:“叔叔所言甚是。”陆逊这一句不是附和,而是真心话。先前他见孙策带兵有方,不似其他诸侯打家劫舍,认定其为仁慈之主。昨日一事,彻底改变孙策仁慈的故有印象。
这时,韩扁来报:“小老爷,公子,孙权来了。”
陆逊与陆绩对视一眼,见陆绩并不反对,于是对韩扁说道:“快快有请。”随后又补充道:“请到客厅用茶。”
陆逊与陆绩别过后,来到客厅,下人已为孙权奉茶。
两人施礼后寒暄一番,然后孙权道:“昨日家兄一时鲁莽,竟对令叔用刑,今日特地携薄利来看望。”说完,指示吕壹将准备的礼品奉上。
孙权这是跟孙策演双簧,陆逊心里自然清楚,但又不能说破,只道:“逊惶恐。先前是家叔冲撞孙将军在先,将军惩治,无可厚非。只是陆氏都是些文弱书生,怕是承受不住皮开肉绽的筋骨之痛。”说完,陆逊不禁擦拭眼眶。
陆逊这话,是何意?前一句是说,被杖刑不怪孙策,也不敢怪你孙策。后一句是说,下此毒手,我们无法接受,但我们也奈何不了孙策,以后只能作壁上观。缺少了陆氏这般大士族的支持,往后孙氏出台的政策若想落地入户,必然事倍功半。孙权自然明了其中利害,言道:“据查,顾、张两大家族均有变现资产,逃离江东之嫌。昨日杖刑公纪,实际是敲打顾、张两家。只是苦了公纪,委屈了陆家。为弥补陆家,弥补公纪,家兄已授公纪为奏曹掾,待公纪成年即可升任奏曹。”
奏曹,汉时官名,主奏议事,此官职可免因言获罪。奏曹掾即奏曹助理,亦可免因言获罪。这不仅仅是给陆绩补偿,更像是对他说“放心吧,以后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就责罚惩治你”,是一种保障。
陆逊作揖道:“替叔叔谢谢将军。”
孙权拿出一小瓶,道:“此乃家兄让我转送公纪的,乃神医华佗配制的龟蛇百草散,对外伤有奇效。劳烦伯言带路,我亲自为公纪上药。”
陆逊急忙推却,孙权再三坚持,最后执拗不过,只好带着孙权去陆绩卧室。
当孙权看到陆绩皮开肉绽时,眼晃泪光,抽泣道:“苦了公纪,苦了公纪啊。”边感叹,边仔细得为陆绩上药。
上完药,孙权对陆绩深深鞠躬道:“这一拜,替家兄毒打公纪道歉。”
未及陆绩说话,孙权又是一鞠躬,道:“这一拜,为家母教子无方而拜。”
陆绩连忙道:“仲谋言重了。”
紧接着,孙权第三次鞠躬,道:“这一拜,为江东百姓免遭战乱,谢谢公纪。”
陆绩疑惑道:“这……从何说起?”
孙权道:“昨日之后,顾、张两家承诺不迁徙,不再变现资产,同时将两家多余家丁全部充军,约有万人,此其一也。家兄好战,公纪仁德,往后可多加劝谏,使百姓少遭战乱,此其二也。”孙权又转头对陆逊说:“伯言昨日承诺献不战而统一江东之策,此乃不世之功也,此其三。”
孙权这三拜,看似对陆氏敬重非常,实则是在敲打陆逊:那五千家丁赶紧交出来,统一江东的计策也赶紧献出来。
陆逊忙解释道:“陆氏多余家丁,不日将进献将军。只是这统一江东之策……昨日实在情急,陆逊才应承下来,还请仲谋跟将军解释一番。”
孙权道:“伯言不必过谦,我替江东百姓谢过了。”说完,向陆逊一鞠躬。
陆逊连忙扶起孙权,刚要说些什么,孙权就说:“如此,仲谋先行告辞。公纪保重。”
陆逊想送客,却被孙权拦住,只好由韩扁代为送客。
看着孙权远去,陆绩不住点头道:“此乃江东真主也。”
陆逊笑道:“叔叔此言差矣。孙策正值青春,又有子嗣,孙权如何成江东之主?”当时孙策二十出头,已有一子名绍。哪怕孙策突然暴毙,应当由其子孙绍继承江东之主,恐怕是轮不到孙权。
陆绩道:“孙策暴戾,不出五年,必死无疑。”陆逊只道是陆绩心中怨恨孙策,故而笑而不语。
次日,陆儁喜笑颜开的回到陆府。这几日,由于陆绩被褫衣廷杖,陆府上下阴霾不散,难得见到陆儁面露喜色,陆逊问道:“叔叔何事如此高兴?”
陆儁喜道:“伯言你看,我请到了谁?”说完,陆儁将一位穿着道服的老人请进陆府。
陆逊看这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问道:“莫非,此乃于吉仙人?”
于吉,相传乃徐州琅琊人士,往来吴郡、会稽,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郡、会稽信徒众多。
陆儁眉开眼笑道:“正是,正是于吉仙人。”
于吉摇手道:“老道正是于吉,不过不是什么仙人,也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陆儁一边恭敬的将于吉引到陆绩卧室,一边说:“仙人不要过谦了。听闻您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更能以符水治病救人,凡夫俗子哪里能做到。”
于吉呵呵笑道,却不做解释。在别人看来,于吉这是默认了仙人身份,实际上是他解释太多次,已不屑于多加解释。况且,让人误以为他是仙人,或许也是件好事。
于吉来到陆绩卧室,揭开纱布,露出伤口和外敷药物,于吉惊奇道:“这是……这可是龟蛇百草散?”
陆逊回道:“正是。仙人认得此药?”
于吉笑道:“此乃吾师弟华佗所配的外伤神药,焉能不识。”
陆逊原来对于吉的医术十分怀疑,始终认为画符治病之说,太过玄幻,未曾想他居然是华佗师兄,心中顿时放心许多。但随即陆逊又疑惑道:“华佗先生乃大夫,于仙人是道士,怎会是师兄弟?”
于吉回道:“我们师出同门,只是他专精医术,我善于养生。”于吉一边与陆逊答话,一边诊治陆绩,突然脸色一沉,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