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阙双城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手紧紧抓着九节鞭,一手颤巍巍的怒指道:“王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双转过身,胖胖的面庞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大长老,您看您这话说的,我自然是在杀您啊,我知道您修为高,啧啧,七品嘲风境啊,已可玄气外放,此刻,您怕是已经在催动玄气想要裹住伤口吧,我劝您还是不要徒劳了,您也知道,我这一鞭,其实意在您的月旋!月流光心法以月旋聚玄气,方能游走周身气脉,月旋已破,我看你怎么运气!”
阙双城猛然将贯穿身体九节鞭拔出,口吐鲜血,却依旧狰狞笑道:“可惜的是,老夫可不止一个月旋!”说罢右手一指,腰间长剑已然出鞘,悬与指尖之上。
“我们当然知道,大长老一共练就了四道月旋”就在此时,一个阴柔的声音自阙双城身后响起,随之,一掌、一指、一锤同时击在阙双城身上,阙双城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长剑坠地,艰难的回头望去,出手的,正是贪狼、破军、太阴三院之主!
院中所有人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陈长青率先反应过来,长剑出鞘,直取三位院主,大喝道:“月楼弟子,保护大长老”,三位院主却也不阻拦,只是飘然退后,与王双站在一处!
一众月楼弟子跟着陈长青,将阙双城护在其中,七杀院外,却不断有各星院弟子涌入,将月楼弟子围在其中。那阙双城虽身受重创,却仍未殒命,在陈长青的搀扶之下,颤巍巍的指着四位星院之主道:“挽月宗待你们不薄,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王双先是向周遭呆若木鸡的宾客们一抱拳道:“各位,今天是我挽月宗宗内之事,各位只需在旁饮酒品菜,事毕后,王某定会礼送诸位下山,并有厚礼相赠”。说完,也不待答复,转头对着阙双城笑道:“大长老,你这话就说的太过了,什么叫造反,我们这是为了挽月宗好”
阙双城已是气急,又一口鲜血喷出,一旁的陈长青怒道:“王院尊,您这话何意?合谋暗害宗内大长老,公然围攻月楼弟子,勾结血河宗余孽,这都是为了挽月宗好吗?”
“不错,挽月宗已经病了,要想医好他,必须要刮骨削毒!而这毒,就是月楼,就是他们姓阙的!”
“我王双资质平庸,五岁拜入挽月宗,八岁得以进入月楼,在月楼中苦修将近二十年,二十八岁八品睚眦境圆满,摸到了七品嘲风境的门槛,也是在这个时候,跟你现在一样,我登上了月楼七层!”
“当时宗内让我来选,是留在月楼中苦修,还是出楼做一院之尊,二十年啊,我就没有出过月楼,我都快要憋死了,我自然选了出楼!“
“我今年三十有七,自出楼已有九年之久,陈长青,你知道我一年之前是什么境界吗?还是八品睚眦境!将近十年,寸步未进!我一直对此愧疚不安,宗内委与我重任,但我的修为,却如此不堪”王双说至此,已然有些癫狂。
“一天,我郁闷至极,称病不出,偷偷溜下山去,在苍木山外几百里外的一处小镇上每日买醉,就这样醉生梦死的过了月余,然后呢,我居然破镜了!我的一只脚,买过了那道门槛,迈进了七品嘲风境!山上十年寸功未进,山下一月便进展神速,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顿悟吗?”王双自嘲笑道。
“狗屁顿悟,自那以后我就发现,只要我在宗内,修为便停滞不前,而只要在苍木山百里之外,便可日益精进,大长老,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何?”
阙双城咳嗽几声,声音嘶哑道:“是你自己资质平庸,难道还怪别人不成?”
“大长老所言极是,我开始还真是这么想得,所以我找机会与其他六位星院元尊探讨了下此事,原来,我等七人,都是这样的资质平庸啊!哼”王双胖乎乎的脸庞上,厉色渐浓:”为了寻到真相,我出重金,寻得一门秘术,名曰观龙决,施展此术,可看到自身玄气走向,这一看之下,当真是让我等惊恐极深啊,每天夜里,所有星院弟子,包括我们七人在内,体内的月流光玄气竟然都会流出部分,修为越高,流出越多,而流出的月流光玄气,竟然都如同月光一般,汇聚到了那月楼之上!原来,我们七大星院,这些年来,都在苦苦为他人做嫁衣!陈长青,你说这挽月宗是不是病了?“
陈长青哑然,那阙双城斥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等犯上作乱,却在这里编造是非,到底是何居心?“
王双一撇嘴,不再答话,而是转头对宋长明道:”开始吧“
宋长明走到院子正中央,血月奴环绕其周,似乎遵循某种阵法,参差站定。自怀中取出一柄通体猩红的匕首,宋长明在其胳膊之上划出个大口子,鲜血涌出,诡异的是,鲜血却不坠下,而是在宋长明之前,悬空凝成一个血团。
宋长明念念有词,血团渐渐升起,悬于半空之中,那十几具血月奴,周身那透着月华的嗜血丝,将近一半有余,脱离血月奴身躯,汇聚于半空的血团之上。血团汇聚越来越大,最后宛若一轮血月。
无数血光自血月照下,却不分散,像一束光一般,照在宋长明前方的地面之上,足有两丈有余。
血月照耀之下,宋长明前方的地面猛然间抖动起来,随后,地面之中,一只手突然伸出,直将周围所有人吓了一跳,接着便不断有“人”像蚂蚁一般,从地下爬出!衣衫褴褛,双目无神,有些身上部分已经腐烂,分明已都是死人。
王阎一拍同样看热闹看的入神的陈勾:“呶,勾子,你查的案子,果然落在这里,还不出去大展神威抓捕犯人?”陈勾一缩脖子道:“呃,今天天气不错”
血色月光照在这些死人之上,顺势竟缠绕上去,这哪里是月光,分明是无数的嗜血丝,这宋长明竟是想用嗜血丝,将这些死人都变为血卒!
似乎还不止!那些嗜血丝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之中,竟然钻入了这些死人体内,似乎在四下游走。这些死人渐渐变的双眼猩红,散发着阵阵暴虐之气。
陈勾咂舌道:“这宋长明在遁园之中,以一手楚河汉界闻名于外,本就以善御棋卒闻名,看着架势,此人竟是将血河宗血奴之术与楚河汉界融为一体,炼制而成血棋卒,更借助挽月宗月流光玄气对这些尸体不知做了什么改造,了不得,了不得!”
此时爬出的尸体已是越来越多,已有上百之多,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个院中央,月楼弟子护着阙双城缓缓后退,站在七杀院门之处,已有月楼弟子转身向月楼飞奔而去,王双等人也不阻拦,只是纷纷各院弟子,退至四周,地底之下,仍有源源不断的尸体爬出。
陈长青一脸复杂道:“各位院尊,此事无论对错,都是我挽月宗内之事,应该在宗内解决,血河宗余孽与我宗乃是世仇,你等与其联手,恐是与虎谋皮”
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贪狼院主白泸州开口道:“长青,你也必定知道,早有传言,月楼之上有一至宝,对修炼颇有裨益,你就不曾怀疑过吗?什么宝物,无非是对各星院弟子的蚕食而已!对了,适才王院尊有一点未层提及,观龙术望之,只有约一成的月流光散落在月楼八层以下,其余九成多,全部汇聚到了月楼九层!也就是说,阙山他在蚕食着整个挽月宗,而你们分到的,只是残羹剩饭而已。今日之事,就是要与阙山讨个公道,借助外力并无不可,你无需多言”
一声凄厉的笛声凭空而起,众人一看,不知何时,那夜游观的铁铃道人已走入场中,横握一根通体碧绿的笛子,缓缓吹奏着。
夜游观竟也牵涉在内!铁铃微微一停笛声道:“贫道铁铃,有个俗家名字叫做阴西岭,阴符宗最不成器的一代宗主,见过各位,今日,贫道也是来向阙山讨债的!”
“又一个”,陈勾见王阎一脸茫然,解释道:“这阙山修为大进之后,四处挑战之前有恩怨的宗门,说是挑战,动辄便杀人无数,这阴符宗便是其一,半个宗门都毁了,传言已经举宗迁移至南疆,不想这宗主竟是潜藏在夜游观中。今日这满院宾客里,不知还有多少,是挽月宗的仇人那”
消瘦道人也不多言,一曲阴郁的笛声凄然响起,那血月棋卒仿佛受到指引一般,缓缓走出院门,在镜中月站住。门口的月楼弟子待要阻拦,早有星院弟子与之对峙起来,不得已,便退出了院门。
笛声凄婉,镜中月上的血月棋卒越聚越多,足有数千之众后,地下才再无尸体爬出,所有人都涌出了七杀院,望向这星院众人,望向这挽月宗的几位仇人,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数千从地底爬出的尸体,体内不断的有猩红血丝蠕动,场面极为恐怖。铁铃笛声一停,望向王双等人。王双却是笑吟吟对陈青山等人道:“你们报信的弟子,这会应该早已到月楼了吧,为何阙山老贼至今还没有动作,你们是不是也很纳闷?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吗,我们的宗主大人,只有夜里,才会在宗内露面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想,我们一会就知道了”说罢,王双向铁铃点点头,铁铃笛声一转,一曲铁血兵戈铿锵而奏!数千血月棋卒汹涌上山,直奔月楼!
七杀院距离月楼,不足一里路程,那数千血月棋卒初始前进很慢,但越行越快,且随着行走,每一具血月棋卒周身渐渐凝聚出一道透着月华的血光,行走越速,血光凝练越坚实,渐渐的,竟如同一轮血月一般,就这样,数千血月利箭一般射向月楼。
一干挽月宗弟子更是吃惊,陈长青苦涩的吐出三个字:“张月剑!”那宋长明大笑道:“不错,正是你挽月九剑中的张月剑,以月楼弟子月流光玄气为引,以漫天月华为气机,以嗜血丝在这些死人体内,模拟张月剑气脉走向,再以其周身鲜血激发,方才模拟出这一剑,壮哉啊壮哉!”
王双对一干宾客道:“挽月宗今日有大变,就不再挽留诸位了,诸位是走是留,悉听尊便,阙千重,我等一同赶往月楼如何?”
阙千重一阵剧烈咳嗽后狞然笑道:“你等既然寻死,我有何不愿”,挽月中人便不再理会其他,缀于尸群之后,也赶往月楼。
宾客之中,多数选择立即下山,但也有小半,不知道是胆大,还是别有目的,也跟了上去,王阎三人,主厅中人,几乎都在此列。
说时迟,那时快,冲在最前的血月棋卒已然靠近月楼,当先数名高高跃起,数道血光直坠月楼,就在此时,月楼亮起一道月光,且越来越亮,直刺的众人睁不开眼。待睁开眼时,只见一轮明月,竟是将那月楼罩在其中。当先撞上去的几具血月棋卒,仿佛被无数剑气贯穿,瞬间被切为数段!
阙双城大笑道:“一群虾兵蟹将,还妄想攻打月楼?这圆月剑阵由宗主亲自布下,由八层隐修维持,威力何止圆月剑诀百倍!宗主此时定在闭关,待宗主出关之时,你们这些叛逆统统都要死!”
身材雄壮,平日里性情最为暴躁的贪狼院主林沉夕此时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闻言呲牙笑道:“大长老,您都伤成这样了,就消停点吧,少说话,就能少咳点血,没准还能留条命,再者,我们可没想攻打月楼,我们只想毁了它而已。”
“两军对敌立双营,坐运神机决死生,千时封疆驰铁马,一川波浪动刀兵,楚河汉界!”随着宋长明念念有词,那势若疯虎的血月棋卒,立刻在圆月剑阵外停了下来,结阵而立,那十数名被控制的月楼弟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尸群之后,摇摇按剑而立。
突然,四大院尊身前的地面之上,两道身影接连破土而出,四大院尊却是巍然不惧,显是早有准备。
一人是名中年男子,一副农夫打扮,另一人却叫人吃了一惊,竟是那赤焰门的雷魁。
“岳南山,连你也要反了不成?”阙双城已然麻木,呢喃道。那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便是巨门星院院尊岳南山。岳南山却是理也未理这阙双城,只是对王双等人点点头,回头对雷魁道:“开始吧”。
雷魁狞然一笑道:“老子便是积石山石坚的儿子石魁,阙山,千万要记得死在谁手里啊”说罢双拳猛然向地面一砸,所有人只觉脚下一震,接着,整座苍竹山似乎都随着石魁这一拳震动起来。
月楼之下,镜中月中央,这两处震动最为剧烈,周遭也变的炙热起来。下一刻,这两处两道地底炎流蛟龙般冲出,月楼下的那道炎流,直击月楼,镜中月那道,则是在镜中月上空盘旋,卷起无数镜中月铺设的月石,汇聚为一道巨石岩浆,浩浩荡荡从空中直袭月楼。
巨石院主本就精通地火之道,此次与那石魁联手,引发苍竹山下的地火喷发,地火之威,当真是地动山摇。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道圆月剑阵,圆月狂舞,奈何地火根本不畏这剑气切割,反而将那圆月剑阵的漫天剑气渐渐侵蚀,最终圆月溃散,碎裂为漫天月华!
月楼下的那道地火没有了阻碍,一瞬间便吞噬了月楼下三层,且还在继续向上,大火熊熊燃烧,月楼已然火起,于此同时,天空中那道巨石炎流也已接近,半个天空都映的通红。
“孽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训斥之声从月楼顶部传出,天地似乎有所感应一般,乌云汇聚,转眼之间便由晴空万里,变成了乌云密布,阳光被彻底遮挡住,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于此同时,两道磅礴的弧形剑气自月楼顶楼射出,一道入地,将月楼下的地火复又压回地面,一道上天,抵住那道巨石炎流。剑光凝练,即使相隔很远,依旧能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澎湃玄气,凝而不散的弧形剑气,与那两道地火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