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而后从书包里掏出几只李子,只抽出帕子略擦了擦,便“吭哧”一口咬了上去。
“嗯……若非要搭线,那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说着话,万闻秋不动声色地探出一只粉嘟嘟的小肉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走了桌上最大的那只!
“我说早上怎么没瞧见你们,原来是躲这儿吃果子来了。”
钟毓绾笑意盈盈地自门外进了来。扫视一圈之后,佯装愠怒地斜睨了二人一眼,也不做深问。
郎月暗里松了口气:只觉这样再好不过,省去不少麻烦事。
“在聊什么?”
“也没什么,郎月说她礼拜天要去山上采草药,我想跟去瞧瞧。”
“上山?”钟毓绾闻言面色一凝,“城外那座‘行七里’?”
郎月点了点头,挑了个李子递过去。
二人口中的“行七里”,指的是城外的一座深山。
去那儿的大都是些青年男女,沿着山路走上七八里,便能瞧见山腰上的一座溪亭:
掩于浓荫之中,环抱葱翠兀立。大都止于此,再高,便鲜有人去了。
细算起来,似乎每次随周老先生上山采草药,郎月都能瞧见亭子里三三两两地坐着采气、练箫的。也亏得有他们在,这深山老林的才不至太过阴森……
钟毓绾接过李子嗅了嗅,放进了桌肚:“也是巧,礼拜天我和远含哥哥也要去那儿。”
“我哥?”
“山上?”
两道惑问骤然起,面面相觑。
“山路崎岖,爬上去齁累齁累的,这万远含怎么想的,约女孩子去那种地方。”
“谁晓得!”万闻秋撇了撇嘴,“那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回头跟他说一下,人多热闹!”
闻言,郎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搭个车嘛……”未觉有异。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钟毓绾无意间瞥到金珠灵和孟文娟说说笑笑进了来。
收回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后见她转过身不欲多论,万闻秋眨了眨眼,转而又同郎月说道:“那到时候我们先去你家。”
“不用,我那儿一行五人,一辆车坐不下的,到时候叫李叔开车送我们过去。你们兄妹俩捎上毓绾就走,不用等我,山下汇合。”
万闻秋点了点头,回身时顺走了桌上最后一只李子……
虽不了解上山采草药这事于万闻秋而言有何深意,但那连受她三日“朝拜”的礼拜天,到底还是顶着喋喋不休地碎碎念如期而至了。
郎月的一双耳,暂得解脱。
“记住啊,这趟是为了采草药,不用穿旗袍,要便于走动的那种。”临行前一天的课上,郎月戳了戳她的后背,不放心地叮嘱道。
那位却头也不回地竖起右臂,示意了解。整个动作潇洒利落,反倒显得郎月婆婆妈妈!
次日,郎月同冷蕊备了些干粮,套身茶人服便出了门。门前站了一小会儿,李叔便载着周绰师徒回来了。
“吃了没?”了解周绰生活作息规律,三餐一顿不落。郎月这话,是问的丛路。
“没。”
周老先生眯了眼,冷哼一声。
郎月未有留意,只闷声翻着包裹,而后递了块烙饼过去。
“另外还有三个,说定了要来帮忙搭把手,这会儿估计也该到了。”郎月顿了顿,“师父别嫌吵。”
老先生蓦地睁开眼:“有小女娃?”
轻咳一声,挠了挠脖子。
“啊呀,”极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叽叽喳喳的,最烦小女娃了。”
丛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不经意间,对上了附白意味不明的一笑。
“笑什么?”
附白摇了摇头,哼着歌,扭脸去看窗外的景色。
到了“行七里”,一行六人步伐轻快地下了车。李叔手脚麻利地替他们背了篓,而后急不可待地从车里取出鱼竿,提了水桶就要往湖边走。
“小姐,那我……”
“嗯,当心。”
附白拍了拍丛路的肩膀:“结束得早,咱哥俩下水捞鱼去?”
不等回答,便听得一道女声响起:“郎月!”
抬眼环顾四周,只见万闻秋一行三人站在略高处的石阶上,只是一丛灌木相掩,瞧不大真切。
近了身,郎月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上身一件素白色内搭短袖,外边儿套了个原麻色的盘扣褂子,下身则是一条黑色曳地长裤。
只性别不符,旁的怎么看,都像是街头巷尾行坑蒙拐骗之术的二流子!见郎月抿了抿嘴唇,竟还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
当即,郎月做了个决定:同门师兄妹,丛路待她向来不薄,万闻秋这条线,还是切了吧……
而边上站着的钟毓绾,则是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泼墨长发四散在美人肩头,双颊借些微薄粉添了几丝好气色。一袭竖条纹中袖旗袍,衬得身形纤细,温婉动人。
郎月收回视线,转而向边上立着的万远含做起介绍:“这位是谷中堂的坐诊大夫——周绰;这位算是我同门师兄——丛路;这是我房里的冷蕊,这是门上的附白。”
“师父,这是万家兄妹。”
万远含微微颔首,末了朝着周绰所在的方向,满含敬意地鞠了一躬:“周老先生。”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万远含也不觉尴尬,似是早早便了解这位是何种性情。
郎月仰面看了眼山岚,见程度于行进无碍,开口道:“出发吧。”
于是,一行人在周绰的带领下进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