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连告了几天的病假,只三两日的功夫,这礼拜天说话也就来了。
“唉,没滋没味儿的。歇了这几日,好容易借着上课散了散闷郁,这怎就又到礼拜天了,烦得很!”
郎月搬了把藤椅放在院子里,拿块抹布掸了掸灰,一边叹着气一边慢吞吞地躺了上去。
两手交叠着压在后脑勺下边儿,正打算叫冷蕊拿些点心过来,便扫到她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冷蕊撇了撇嘴:“小姐这就没意思了,院儿里就咱主仆俩,演个什么劲儿啊还。”
“嘶……”郎月一时语噎,“唉,算了算了,忙你的去!”
冷蕊摇了摇头,皱着鼻子朝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月儿?”
只这一声,郎月便听出是钟毓绾的声音,毫无防备地起了身,却被吓了一跳:
薄施粉黛,面颊处略扫了些胭脂,似有还无,像是因羞怯无措而晕漾开来的两抹轻霞。
只是这衣裳……
郎月自觉钟毓绾素日里的衣衫,做工用料虽简单质朴了些,但大都素净典雅,借着自身那份气质,如何穿配都是挑不出错的。
可今日倒是有些怪异:明知要去赴那万远含的宴,竟还选身与妆容极不相配的粗布衣裳。
舔了舔嘴唇,怕她看了心里不舒服,便将面上的诧异隐了去,只留几分淡淡的好奇:“从前怎么没见你穿过这身?”
钟毓绾一脸为难,绞着一方丝帕:“我找了,实在没有合适的衣裳,怕时间来不及,便随意套了一件。”
郎月本想说上次春游那件,或者自己送的那件就挺好,但想着她可能是急中生乱给忘了。未有迟疑,走上前去,拉过她的手。
“做什么?”钟毓绾眨巴着一双眼。
“去我屋里换一身。”
“不用了的……”
“没事。”郎月一把拽过她,推进了房里。打开柜门后,再不去看她,只一边拨寻着一边问道,“万远含可曾说都有什么人在?”
“不曾。”
“真是不靠谱的。”郎月摇摇头,咬着下嘴唇凝滞了几秒,再松口时,拎出一件黄白格子的旗袍来,“试试这个?”
“好看,这料子真不错。”钟毓绾走近,摊在掌上轻抚了几下,瞥了眼敞着门的衣柜。
“也不知这晚宴去的,是些同龄的少爷小姐还是长辈。这件素净大方些,总不会错的。”说着话,又去梳妆台前翻了一通。
“这个给你。”
“不用了,我不能再收了。”
郎月不再多言,只拽过手腕,将手里捏着的一只白玉镯子,给她戴了上去。
钟毓绾抬了胳膊细看一番,郎月转过身:“不早了,我也得赶紧换身衣裳了。”
“我帮你看看。”
“不用,”郎月摆摆手,随意拿了件纯白色的中袖旗袍,“白色素净,怎样都挑不出错。”
钟毓绾围着她转了一圈,摸着下巴:“少了点什么。”
郎月也跟着打量起来,见冷蕊端着点心糕子进了来,抬手招了招:“你帮我看看,还缺点儿什么。”
冷蕊应声看了一眼,便转身从抽屉里取了样东西出来:“差个青玉镯子。”
等忙完了,见时候尚早,郎月索性慢条斯理地,就着茶水吃起点心来。
“小姐这会儿不去吗?”
“早着呢。”
钟毓绾捏着帕子,推了把郎月:“别吃了,到了那儿又不会饿着你。”
“人多不自在。”
郎月本就没打算去,不过是被金珠灵那一激,生出了几分膈应她的意思;再就是钟毓绾少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晚宴,虽未明说,但看得出来,是心怀向往的。
钟毓绾沉吟片刻:“也不好叫别人等的。”
“好吧,”郎月叹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粘着的面饼屑子,“走了走了!”
身后的冷蕊见状,疾步取了件鹅黄色的开衫,披在郎月身上。
“小姐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嗯。”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不多时便到了“渡重门”。
“白瞎这意境旷远的好名字。”郎月淡然道。
未留意一旁站着的钟毓绾,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金光闪闪的牌匾,闻言只笑了笑:“走吧。”
不等进门,外边儿站着的几位便堆着媚笑走上前来,搀着郎月的胳膊。
“您留神台阶!”
“这包我来拎!”
“这位小姐长得可真漂亮!”
……
郎月不动声色地将臂上环着的两只手掰开,面带微笑地朝钟毓绾边上靠了靠:“不用,我自己来。”
幸而那几位也是有眼力劲儿的,收了手便引二人去了楼梯口,只等拐去了高一层,郎月才摇了摇头。
迎面而来的,是两个西装革履,趾高气扬的富公子:戴着金丝框眼镜,手插裤兜,步伐轻快,咚咚嗒嗒下了楼。微耸肩头,挑着眉,朝二人所在的位置偏了偏身子,一时间,鼻头斥满了味淡若无的香水。
郎月忽然想起明颂身上,那如苍松翠柏般雅洁的冷冽清香。
到了楼层,只见万家兄妹神情有异地立在门外,像是起了什么争执,见她二人到了,也便不再多说。
“来啦?”万闻秋拉过郎月的手,见郎月依旧是白色旗袍,笑了笑,“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郎月笑而不语。
“进去吧。”万远含迎二人进了内里。
略打量了一番,郎月偏过头,低声问道:“所以只是邀好友来此小聚?”
“嗯。”万闻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