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闻言轻笑出声。
明颂起身将来时带着的书本摞在了一起,顿了顿,抽出最下面压着的一本古籍递了过去。
“这是上次你扔还给我的。”
郎月双手接过,客客气气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过。”
不等他出门,缪卿进了来:“课上完了?”
“嗯。月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这是要走?留下用了晚饭再回吧。”
“不了,”明颂笑着摇了摇头,“早间母亲着人捎来口信,叫我回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天色不早了,也该回了。”
“那好,路上小心。”
只等送出了院,缪卿才转过身来看着郎月。
“母亲这是做什么?”
“这假还休吗?”
郎月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怎么说呢。唉,学费都交了,等熬过这一年吧。”
缪卿长舒一口气。
等郎月再次回到学堂的时候,班里那几只皮猴,心底竟都溢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若说友谊深厚,相处不过月余,也谈不上的。但就是真切地盼着她早日归来,在班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缺了她,连一向最爱闹腾的万闻秋,身上那股子机灵劲儿都调动不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谢蕙怀冲上去拍了拍她肩膀。
郎月眨了眨眼,以为她下面要加一句“好兄弟”,幸而没有,只是转了一圈又一圈地打量着她。
“不是说身体有恙,怎么我瞧着你像是养胖了?”
“哪儿有!”郎月拒不承认,挠了挠脖颈处,将她推回了位,“我是养病又不是养老,怎就胖了!”
不等周芳沐凑上前来检验一番,她连忙扯开话题:“诶,万闻秋呢?”
“是哈,怎么还没来?”
直到早课结束,众人都未见到她的身影。
“夫子?”待人都走了,郎月追上前,叫住了往办公室方向走的明颂。
“有事?”
“万闻秋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不清楚,来人只说是生病了。”明颂如实答道。
“生病了?严重吗?”郎月有些担心,“算了,我去看看。”
“去什么去,”却被拉了回头,“急什么,中午就这点儿休息时间,还不够你来回折腾的。快回去吃饭。”
不等她回话,明颂加了一句:“可能是有别的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你前两日不也打着生病的幌子,在家玩了几日。许是久不见你,觉得无聊,就回去待着了。”
“……”郎月只觉一口气闷在心口,堵得慌。
明颂只当没瞧见的:“走吧?再气饭也得吃啊。”
“你们站这儿聊什么呢?不回去吃饭了?”
王羡逸一出门便瞧见廊下站了这师生俩。扫了一眼,不用细问,单看郎月面上那精彩的表情,便知道明颂又惹了她。
“病好全了没?”柔声问道。
郎月有些欣慰:这狐狸窝里,也不都是邪物。
“好全了,劳王夫子挂心,”再不看明颂,跑去了王羡逸跟前,“夫子还没吃饭呢吧,我们快些回去吧。”
“啊?”王羡逸先是一愣,再就是轻笑出声,“好啊。”
再不管一边站着的明颂,两人有说有笑地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明颂笑着摇了摇头,正要挪动步子,便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挂在裤管上,低头看去,是小堂花。
“是你呀,”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俯下身来,搓了搓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看见啦,你小主人跟别家的夫子跑了,不管你了。”
小堂花像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弱弱地呜咽了几声。
“饿了吧?”明颂伸出手,叉起前肢将它架在半空中,细看了看,“嗯。长得还行,勉强能入我家门。”
宠溺地笑了笑:“走了,回去吃饭。”
于是繁境街上,一清秀俊朗的男子,怀里抱着只小花猫,一步一哄弄地回了家。
午后,郎月用过饭便回了学堂。不一会儿,万闻秋也进了来。
微怔了怔,本打算问出了什么事儿,却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嗯?你来啦?”抬眼见郎月端坐在位子上,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嗯。我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儿,”万闻秋摇摇头,看了眼邻座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钟毓绾,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嗯?”钟毓绾揉了揉眼睛,“有事啊?”
“我哥在外面等你。”万闻秋将书从挎包里取了出来,整个过程都是低垂着一颗脑袋,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啊?”钟毓绾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哥在外面等你。学堂门口。”
这一句声抬得高了些,四围一片寂静。钟毓绾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走出门去。
郎月一只手探上前去,正要问万闻秋是个什么情况,便听得后边儿传来“啪”的一声!
转过身,只见金珠灵恨得咬牙切齿。再观万闻秋,却跟没听见似的,趴在桌上午睡起来。
教室里气氛莫名诡异。
再观钟毓绾,只见她一路小跑着过了长廊,远远地瞧见万远含和一个仆从打扮的陌生男子,站在树下等着。
赶忙放慢步伐,调整呼吸,捋一捋微微散乱的长发。只等深吸一口气,才抿着嘴唇,下定决心似的朝他走了过去。
“万少爷。”
“嗯。”万远含淡淡地应了声,见钟毓绾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她一双眼满是好奇与紧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便移开视线,朝右侧偏了偏头,反令万远含将那耳垂上的娇红统看了去。
万远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礼拜天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啊?”钟毓绾愣住了。
“潜文街‘渡重门’。”
见她许久未有回应,万远含有些困惑:“怎么?不方便?”
“不是,”钟毓绾连忙摇头,沉吟片刻,“啊,我是说,可以让郎月陪我一起去吗?”
“好。”万远含笑了笑,“那你同她说一声。回吧,下午还有课呢,我先走了。”
钟毓绾点点头,刚转身便又被叫住了。
“秋儿,她还好吧?”
“嗯?很好啊。”
“嗯。回吧。”
只等钟毓绾的身影消失在廊下,万远含身边站着的仆从才低声说道:“这小姑娘怎的这般不解风情?邀她赴宴还多带个人。”
“你懂什么,人家是怕羞,多个人好有个照应,”万远含笑了笑,“知礼守礼,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