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郎月从衣橱里抓了两件素色针织开衫,塞了一件给钟毓绾:“早晚凉,大意不得。”
只是出了屋,郎月还是感受到了嗖嗖的凉意。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却被钟毓绾按住了肩膀:“郎大小姐,我们再不出发,万闻秋可就得急得抓耳挠腮了!”
郎月见自己那点儿心思被看了个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万一冻着了,可就不上算了。”
“不会。五月里是这样的,只早晚那阵凉一些,到了正午就好了。”
说着话,两人迈着小碎步到了门外,招来一辆黄包车便赶忙坐了上去。
“嘶……避避寒,避避寒!”郎月紧了紧开衫。
路程虽远,好在沿途风光大美。
放眼望去,肆意疯长的春草,有如被田垄切割开来的绒毛毯子,偶尔还会有三两只白鹭驻足于此,好似置身山野的骚人墨客,清微淡远,不以世事为怀。
远远地,二人便瞧见田垄的尽头,有一座杉树林,深嗅一口,仿佛那萧疏淡漠的木叶清气,已然乘着飒沓香风,穿林而来。
“郎月,毓绾,这边!”
到了地方,车夫将二人搀下了车,还不等站稳脚跟细找一番,便听见万闻秋在唤。
抬眼望去,二人皆是一愣,只见万闻秋今日穿了身温婉异常的旗袍:
以温淡月白色为基底,一朵朵缬草紫绣线织就而成的芍药花,坠落其间,花萼探伸出淡绿色的叶片,这点亮色为旗袍在温婉的基础上,添了一丝灵动。
二人走近,啧啧赞叹。
“是不是很好看?”
“嗯。”钟毓绾点了点头。
“嗯。”郎月摸着下巴,“还差一个人。”
“谁啊?你说我哥?他在那边。”万闻秋指了指南边的一处空地。
“不。少了周芳沐。”
万闻秋歪了脑袋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理!她上次还取笑我来着!”
郎月抿嘴偷笑,从包里取出两只珍珠发卡:“一人一个。”
“好看!与我的气质很配嘛!”
“行了行了,到了正午还得用饭呢。”
钟毓绾拿过发卡,别在了耳后,本打算问郎月有没有戴正的,却瞧见万远含走了过来。
万远含第一次见郎月的时候,便觉得这女学生面容姣好,气质清冷很是脱俗,那些挖苦讽刺的恶言,不过是为同她争一争,才费力编造出来的。
此番见她换了身素色旗袍,高贵淑雅,无半点那日对骂时的嚣张气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郎小姐。”
“万少爷。”
打过招呼,万远含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一旁站着的钟毓绾:“这位是?”
“钟毓绾。”
“钟小姐。不知钟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万远含你问那么多干嘛!”万闻秋急忙打断,生怕惹人尴尬。
万远含细打量了一番三人的神情,心下了然,也便不再追问。
“风筝放在那棵树下了。秋儿带了好些吃食,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可否搭把手?”
“应该的。”郎月点点头。
万家兄妹来得早,占了块视野开阔的空地。万远含从树下提来三只竹篮,每只上面都细心地盖着一块白色的纱布。
刚放下还没等喘气,就又折回树下,提了只小木箱来。
“万闻秋我说什么来着,什么放风筝,全是借口。”郎月满脸鄙视。
万远含闻言笑了笑,掀开其中一只竹篮上盖着的纱布,只见里面放着老大一坨用红格子棉布包裹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钟毓绾问道。
万远含也不急着答话,只等打开了,她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你哥够细心的,生怕一路颠簸水果磕了碰了,还拿布包着。”郎月小声说道。
“先铺餐布吧。”万远含将布抖了抖,四人一边一个角,只等撑直了才放下来。
“我去找几块石头。”郎月小跑着去了河道边,搬了几块瓦砖过来,压在了四角。
之后的一段时间,四人默默无言地做着同样一件事:就是将竹篮里的食物,以及箱子里拍照用的道具,挨个取出来摆放在草坪上。
小到近拍用的琉璃小件,大到布景用的大片帘布,怪到结婚用的白色头纱……
等到归置完毕,已近正午,当最后一罐蜂蜜被从篮子里提出来的时候,郎月狠狠地剜了万闻秋一眼,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万闻秋心虚地低下头去:“放风筝是个体力活,得吃饱;拍照片是个技术活,得带全。”
“就不能将就将就?先是玫瑰酱再是蜂蜜,可够精致的啊。”郎月接过她递来的苹果,愤愤地咬了一口。
“还不是想的‘反正有人帮我拎’,一阵塞,生怕饿死自己。”万远含难得开口,白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妹妹,“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用白不用。”郎月一边吃一边留意万闻秋的表情。
只见她嘴里塞得满满的,虽竭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泛红的双颊却还是将她给出卖了。
“万远含!你们两个再挖苦我,我就把这摆着的东西挨个儿舔一遍,叫你们谁也吃不成!”
“我什么都没说,请空出我那份。”钟毓绾将涂满了玫瑰酱的面包片,送到了嘴边。
“哈哈哈哈!”
“毓绾你可以啊!”
万远含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将腿边的牛奶拧开,递了一罐过去。
“谢过万少爷。”钟毓绾有些意外,不敢去看万远含,只低垂着眼眉,从他手里接过了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