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来了兴致:“榜首是谁?”
“自然是‘我独闲’的那位娇搦了!”
“嗯……有印象。听母亲提起过,是个风华绝代的玉面郎君。”
冷蕊并未见过真人。片刻思索过后,沉吟道:“不过我觉得颂小爷此番回城,那位娇搦怕是要地位不保啊。”
郎月脑海里浮现出明颂那张脸,心头一动:“王家羡逸排在第几?”
“第二。”
郎月心下了然。想着旁的都不认识,只消借王夫子来做参照,将明颂往上提几个位便可推出大概。
“那就该是榜首了。”她心里这样想着,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夫人!”
“嗯?母亲怎么来了?”
“主仆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在门外站了半天也没被发现。”缪卿走进门来。
“我们在说‘美男排行榜’,在想明夫子进不进得了前三!”郎月笑着站了起来,绕去缪卿身后替她捏起了肩。
“月儿遇到了意中人?”
“母亲怎么这样问?”
“你平日里从不关心这些。”缪卿握住郎月停了动作的手,“日子过得快,不知不觉你都十六岁了。”
“月儿,你可有喜欢的人?”
郎月面颊爬上一抹嫣红:“当然没有!我最烦这些了!”
“没有便没有吧,你这一惊一乍的!”缪卿吓了一跳。
“嘿嘿,惊着母亲了。咦,天渐黑了,母亲穿得这样隆重,是要去赴谁的约吗?”
“嗯,你棠姨。明颂不是病着吗,我让丛路又新制了些膏药,着附白送了过去。下晚,你棠姨教人送了两张票子过来,说是好久没去‘我独闲’听戏文了。”
郎月听了话,下一秒就朝冷蕊眨了眨眼:“说曹操曹操到……”
冷蕊皱了皱鼻子,表示赞同。
“什么?”
“没什么。母亲啊,我记得父亲不爱听戏文。”
“同他谈不起来的,总说什么‘男儿自当顶天立地,怎可搽脂抹粉扮女人’,我烦他!可是夫妻本是一体,你棠姨也不好只送我的票,不带他。唉,每次都得浪费一张。”
“嗯嗯,我也烦他!”郎月一脸期待地看着缪卿。
“你这是什么表情?”
“母亲,带我去吧!”
“啊?”
晚间的潜文街,一扫白日里鲜有客至的惨淡:茶楼高挂起竹条围编的大红灯笼,垂垂而下,宛若盛开在墨砚池边的点点红梅。
外糊的薄绸,更是将刺目的烛光细筛了一遍,只教柔和的光晕潜入巷陌。如此柔情绰态,倒难为它只能在这暗夜里耀舞戏春浓。
想着待会就能见到那传闻中的“娇搦公子”,郎月有些兴奋。
缪卿却犯起了迷糊,想着自家女儿何时转了性,竟也贪恋起美色来……
到了地方,瞧见门前站着的伙计,都是一副斯文秀气、文质彬彬的模样,郎月顿时觉得,这‘我独闲’同自己想的好像不大一样。
小伙计一眼便认出缪卿,迎上前微拜了拜,却是不见媚态,不卑不亢:“郞夫人。”
“嗯。”缪卿点点头,带着郎月上了二楼。
“卿儿!”还未等郎月细看一番,便听见了甘棠的声音。
见天气回暖,甘棠只穿了件墨绿色的长袖旗袍:自右肩斜来一枝攒了金丝绣线的秋菊,本是近色,不易察觉,只因选的是那光面的缎料,故而即便场里的灯光再昏暗迷离,那份低奢素雅的含蓄美,也还是掩藏不住。
“月儿见过棠姨。”
“月儿也来啦?”
“央着母亲带我来的。棠姨可真时髦,这才四月就穿上旗袍了,真好看!身姿婀娜的,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深养在闺中的名媛呢!”
“哎呀,你这小嘴儿甜的!还是生女儿好!行了行了,都别站着了,坐吧!”甘棠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郎月坐在了自己身边。
估摸着距离开场还有段时间,郎月细打量起场内坐着的人:
仅观衣饰便可知,来的大都是些消遣解闷儿的富家公子哥儿。
有人提笼架鸟昂然而入,手一招,便吆喝了身后站着的仆从上前。
打量人的眼神里,总透着几分心浮气盛的意味,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将手里提溜着的鸟笼随意扔在仆从怀里,再从手上取下油光锃亮的檀木手串,一圈再一圈的盘。
有人清微淡远,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未有言语,只就着一壶茉莉茶,饮下浮流于烟火间的雅韵。
“听你明哥哥讲课还习惯吧?”
“习惯的,夫子也很照顾我。”郎月实在不想唤明颂作哥哥,只觉得浑身刺挠。
“那就好,”甘棠转过脸,“你明哥哥这两日病着,去不了学堂,听三跟说,他找了倦悲代课。尤倦悲这小子也是个皮猴儿,鬼心思多着呢!”
“三跟?”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你不知道,折林他住在外面,留了两个仆从随侍,这两个仆从自他年幼时便一直跟在身边,
一个叫‘三跟’,因为早中晚折林去哪儿他都要跟着;一个叫‘夜伴’,因为折林他小时候怕黑,睡觉的时候总要留人在门外守着。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是不是有些随意啊?”
“嗯……不会,挺好的,细品还蛮有深意的!”郎月勉强挤出一个笑。
“对了,棠姨,夫子他如今住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
郎月本没有去探病的打算,只是午后经尤倦悲那么一说,她有些亏心。倒不是将他的调笑正经放在了心上,而是愧疚,愧疚明颂这伤到底是因为自己才受的。
“好啊,折林没有妹妹,在榕城你就等同于是他的亲妹妹!你们兄妹俩好好联络联络感情!”不是客套话,甘棠是发自内心喜欢郎月,不然也不会亲自教她小擒拿手了。
‘又是颂小爷,又是夫子的,现在又来个明哥哥……’郎月有些理不清,暗里叹了口气。
“要出来了。”忽然,甘棠收了声,扬了扬下巴示意郎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