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郎月自己听错了。
“我说,那就吵啊。”明颂停了下来,探出的手掌在空气中凝滞了几秒,确定雨停才收了伞。
“不开心就让他们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生气了就把火发出来,让人知道你有多不好惹,以后再不敢欺负你。
憋着一口两口三口气,闷坏了算你的,闷死了算谁的?”
撤去伞面投射下来的阴影,明颂如玉独绝的云月之姿复又清晰。郎月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有些意外。
走着走着,便笑了起来:“完全不按常理,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劝我吗?之前万闻秋她们总说你光风霁月,是个性情寡淡不爱热闹的冷面人,我听了都觉得好笑!可我是真没想到,你竟比我想象的要邪得多!”
“哪里?”明颂装作无辜。
“哪里都,”郎月摇了摇头,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你说我母亲这得是对你有多信任,才找你来教导我。你倒好,扭脸就同我站在一处了,你说你缪姨得多失落啊?”
听她这样说,明颂也觉得自己是背弃了组织。
笑着抬起头,见正前方走过来几名男子,将伞撑开递给了郎月:“打低些。”
“雨停了啊。”郎月觉得奇怪,正准备探出脑袋看,就被明颂拍了下头。
“眼泡肿了,鼻子红了,我是不介意你被别人笑话,只是我这样清爽俊秀的男子,身边站着的却是个五官不端的,实在尴尬。”
郎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倒不是在怀疑自己是否真如他所说的五官不端,只是在想,刚刚好像也没怎么哭啊……
“听说你们昨天跟人吵架了。”
“谁在胡诌乱道,我们很和气啊。”
明颂又拍了一下郎月的头:“没大没小,你王夫子听来的!”
“你跟他关系很好?”
“嗯。”
郎月点点头。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
“昨天的事。”郎月担心明颂会担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不会,想说什么就说。回头我把地址抄给你,说不过就找王夫子,打不过就找明夫子。美哉。”明颂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真好,不如你发展发展帮派,拉我入伙得了,以后我要惹了事也有弟兄们替担着,美哉!”
“哈哈!”见惯了她一天到晚冷着个脸,明颂一时有些意外。
“只是,夫子这样护着月儿,月儿实在受宠若惊,”郎月歪着头,“该以何为报呢?”
“不用。还你的。”明颂突然捏着嗓子,“颂小爷,给,枣枣!”
郎月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捶他,但想到毕竟是自己的夫子,又愤愤地收了回来:“等你好全的!”
“那一下没摔死是我命大,你是得还。只是单这样可不够。”
“你想我怎么还?”
“我想……”郎月也不打算推说自己不过同他玩笑,竟真的垂着脑袋认真思考起来。
“小姐!”突然,一声破了音的刺耳尖叫传入郎月耳中,一惊,抬起头来便瞧见冷蕊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了过来。
“小姐去哪儿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冷蕊哭腔里带着埋怨和心疼,“小姐下次可别这样一个人跑出去了,我又不认得路,你跑出去我都不知道往哪儿寻!”
吸溜着清水鼻涕,胡乱抹了一把,接着说:“小姐饿了吧?定是饿了的,午饭都没吃,我们回去吧?”
“不饿。不想回去。”郎月捏了捏冷蕊的脸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可小姐你衣服有些湿了,再一吹风,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郎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回去。”
以为还要再多费些口舌才能劝动,未曾想这么快就答应了。冷蕊点点头:“嗯,那走吧!嗯……对了小姐,这位是……?”
“明夫子。”
“啊,夫子好!”冷蕊不敢细看明颂的五官,战战兢兢鞠了一躬。
“嗯。回吧。我也得走了。”
明颂见有人来寻,便也放心了,正要走却被郎月扯住了衣袖。
“跟我回去,伤筋不是小事,”郎月一脸认真,“还有,你衣裳湿了半边,经风一吹必得染上风寒!”
明颂本想推辞,却见郎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眨也不眨,仿佛是怕自己稍一动便会输了气势……
“谢郎小姐收留。”
一旁的冷蕊看得真切,只觉在这位明夫子面前,小姐好似格外孩子气。
三人一路默默无言。
门上的附白远远便认出了明颂,一路小跑过去鞠了一躬:“明先生。”
明颂点点头。附白见他像是伤了脚,便小心搀扶起来。
“明先生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附白点点头,转而又去同冷蕊解释起来:“我方才出去了一趟,刚进院钟叔就同我说了,我这还没来得及出去寻你们,不想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没等你出去大街小巷的寻,我同冷蕊便擅自回了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附白挠了挠头:“嘿嘿,看样子小姐心情还不错!”
进了院,钟管家见明颂跛了脚,又是跟郎月她们一起回来的,不由犯起了迷糊,正准备上前询问一二,郎月和冷蕊突然想起,钟管家还不知道明颂就是柏舟的那位明夫子!
“哦,路上见着颂小爷,他脚扭了,伤了筋,又淋了雨,我见离家近便带了回来!”
明颂起初觉得她这样急着解释很是奇怪,后来想到郎月与冷蕊和附白相处,也未摆过架子,只当她同家里的下人素来如此。
钟管家未有怀疑:“是这样啊,那伤势怎么样?我去同老爷夫人说一声,再去谷中堂叫周老先生过来!”
不一会儿,郎邻玉和缪卿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两人俱是神情复杂,盯着明颂那只脚各怀心思地出着神。
明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钟管家轻咳了一声两人才醒过神。
“他不能站太久。”郎月冷着脸,不去看对面站着的郎邻玉。
“是是是!来,快,快扶进来!”郎邻玉看着郎月,语气神色俱是慌张,一旁的缪卿虽也疑惑,但两相对比,还算镇定。
只等扶进了屋,郎月才转身对钟管家吩咐:“钟叔,你去谷中堂请周老先生过来吧。”
“是,小姐。”
等钟管家出了门,郎月给夫子倒了杯茶,一句“夫子请用”让郎邻玉和缪卿心里存着的最后一丝侥幸都随风飘散了。
郎邻玉心里暗骂“祸不单行”。
“你去给他拿件衣裳换,”缪卿叹了口气,顿了顿,“月儿,我们先出去。”
郎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