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贴伏在月季的苞蕾,露水吻润簇合间的甜香。朝阳初至,色若熔金,信步渡越湿湿冷气,敲开了前厅掩于海棠的一扇烟窗。
“嚯!”冷蕊不禁打了个寒颤,扔下投洗好的抹布,快步跑出门去往房间赶。
“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你好半天,”附白一把将人推进了门,“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有事说事,青天白日的注意点影响!”
“事态紧急嘛,”害臊地挠了挠头,而后神秘兮兮地朝外努了努嘴,“小姐还没醒呢吧?”
“没呐。哎呀,到底什么事?我这儿一堆活没干呢!”
“昨天萄县抓了伙盗墓的。”
“萄县?哦哦,那个萄阳县啊。”
“……”
“啊!盗墓?我的乖乖!东西多吗!”
“你个财迷,多不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应该问我盗的人是谁。”
“是谁?”
“纪阖贞!”
“我天,”冷蕊惊得嘴都合不上,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两脚地面,“怎么想的这些人?家大业大,败三世都承得住啊,做什么非要干这些丧良心的勾当,万家这样,纪家也这样!”
“万家?嘿,我正要说呢。”附白边摇头边就近拖了把椅子坐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万烈铮设的局!”
“万烈铮?什么意思?他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吗?”
“说来话长。诶,这两家不和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
“嗯。万家呢,对纪阖贞暗里组织盗墓的事情早有察觉,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本来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也能相安无事过,要怪就怪纪阖贞他野心太大,一心想要击垮万家,取代它如今在榕城的地位,还妄图买通他手下一个叫‘四指’的人。
你说,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于是一番谋划,万家与警方联手布了这样一个局,为的就是让四指取得纪家的信任,从而打入敌人内部;
两年时间,四指‘收集’了好些走私文物的铁证,终于一举将万家击垮!
再说纪阖贞,干盗墓这一行的,必得寻完全可靠、绝对忠心的伙伴,助阵纪阖贞击垮万家的四指,无疑立了头功,是个绝对可重用的人才。他完全没了戒备,带着四指去了萄阳县。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四指从头到尾都是一心效忠万烈铮的。
第一次带他行动,就被坑得锒铛入狱,啧啧,也是够惨!”
“漂亮啊!”
冷蕊眼瞪得大大的,腿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行了,你激动有什么用。快去告诉小姐吧,让她也跟着乐乐,都愁这么些日子了。”
“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纪阖贞怎么敢用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他不怕反水吗?”
“纪家本来就是靠背叛旧主才谋来如今的地位,所以在他们眼里,只要给足了权财,就没有人会死守所谓的忠义。”
“嗬,报应不爽。”冷蕊所有所思地轻哼了一声,将桌上的抹布塞去他怀里,“擦干净些,我得去给小姐报喜了!”
“叮铃铃——”
短促的电话铃,划破了清晨的静谧。
“喂?”
“谁啊?”附白凑上前去,只见她用口型比了个“万家”。
“好的,我这就小姐来听。”
放下电话,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撞开房门的那一刹,郎月从睡梦中惊醒,慌乱无措地拽着被角,梦梦铳铳,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拖下了榻!
“万家雪冤,始作俑者纪家盗墓被捕!”
两人跌跌撞撞进了前厅,正做打扫的附白,见冷蕊一句话就将事儿给交代了,不由扔了笤帚鼓掌叫好起来。
“接呀,是万家打来的。”
郎月立时清醒了大半,边消化边拿起听筒。
调整呼吸,迟疑道:“闻秋?是闻秋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夜的功夫,改天换地。
冷蕊愣了下,连连摆手,郎月有些发懵。
“是我。”
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万远含?”
“嗯。”
“你妹妹呢?”
“她在母亲房里。”
“哦。”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虽尴尬,万远含却并不打算挂断,说不清为什么,尘埃落定的第一时间,他没有质问父亲为何要瞒着自己,也没有宽慰如释重负、痛哭不已的妹妹,他只想第一时间和郎月分享这份喜悦;
哪怕冷蕊已经告诉了她实情,她也没有追问事细的意思,静静感受电话那头她的欣喜就够了。
“秋儿明天复课。详细的她跟你说。”
“也好。”
也好?什么意思?
万远含多少有些敏感过头,闷闷地应一声,便把电话给撂了!
“嘟——嘟——”
郎月莫名。
“真好,再不用替万二小姐发愁了!”
“是啊,可算挺过来了。”
这话说得蹊跷,冷蕊很快便嗅出了怪异:“听这意思,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经祖母提醒,发觉明颂态度有些不对头,这才顺着做了猜测罢了。
但我是真没想到,万烈铮对一双儿女会这么狠心,瞒得死死的,也不怕万闻秋抑郁的!”
“谁说不是呢,万幸呀,现下都好起来了。”
“不一定吧。”
双双回头,附白正倚着落地花瓶阴阳怪气。
“恶人自食其果,这还不好?”
“我是说钟毓婉。”
“……小姐还是先回房吧,早间凉气大。”
待她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冷蕊不由分说地抓过鸡毛掸子狠抽了附白两下!
“事实嘛!嘶,真疼!”
“你活该!”
“钟毓婉落魄了,最开心的应该是你啊,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你不讨厌?”
“怎么不?是我刚刚幸灾乐祸得不明显吗?”
“嘁。不一样的。”冷蕊闷闷不乐地拽过他手里的抹布,跟要把花瓶上的油彩也给擦下来似的。
“小姐觉着开心的事,我未必觉着开心;但让小姐难过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