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你也这么觉得?”
“我家月儿日后是要做学者的,自然说什么都对。”
“……”
好生油滑。她难免有些招架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又别过脸去偷笑。只是这一转身,后方渐行渐近的婀娜倩姿便好巧不巧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郎月。”
见她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钟毓婉多少有些尴尬,极不自在地抬手提了提衣领,而后不住摩挲脖颈处的锁骨。
不知怎的,明明自己得到了金钱与地位,可见到郎月一脸淡漠,心还是跟被针扎了似的,甚至有点害怕。怕什么呢?指责她忘恩负义?谩骂她水性杨花?都有吧。
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平宁尽收眼底。
没有指责,没有讥讽。这一刻,钟毓婉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永远失去她了。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郎月,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明颂定定地看着身旁过分平静的人。很久,才透过晚风拂乱的发丝,从她的眼神里品出忧哀。
“转凉了,衣衫薄,回去吧。”
“郎月!”她快步上前,想要攥住她的手腕,却只虚捞了一把对月低吟的淡淡秋爽。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那是你的选择,我无权怪责。”
“可你已经很久没来找我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从前你唤我作‘月儿’。”
明颂抿了抿嘴唇,却也不能劝导什么。女儿家的事,他懒得掺和,只是钟毓婉之于郎月,恰如花与叶。骤然反目,如何能承?
“对不起。”
“很用不着。非要说,也不该对我。”
“是,我对不起闻秋,辜负了万远含,可人总得为自己打算吧!你难道要我守着万家那个窟窿过活?那我这辈子还能有指望吗!”
无药可救。
“再苦再难也不该伤了护你爱你的人。”
若她不曾亲见万远含被人当街辱打,许就不会有那样深的感触,也不会决意要和她划清界限。偏就命定般,从金珠灵到万远含,一幕幕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直至钟毓婉消失在街口,才半解脱半惆怅地叹了口气。
“走吧。”
她只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听见脚步声。回过身去,明颂正兀自出神。
“很漂亮?”
“嗯?”
“我问你她今天打扮得漂不漂亮。”
明颂当即反应过来,极为坦然地道了句“肤浅”。
“那你看个什么劲?”
“我又不是看她。”
“你当我瞎了是吗?”
她虽机灵,但扮演无理取闹道行还是浅了的,问着问着,竟笑出声来!见她笑靥如花,明颂面上淡淡的,心却似窝在了小花猫勾蜷起的臂弯里。茸茸暖暖的。
夜深了,人户渐静。
只有远远驶近的车辆,躲在枝叶繁密的老榕树下暗测测地呜声啼咽。车门被打开,从后座走出一个灰衫男子,神色严峻地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尾随,这才快步去了一户大院的后门,疾叩了三四下才见开出一条缝来。
无甚交谈,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递过去。
边阔轻哼一声,森森一笑。旋即紧闭后门,奔上二楼,敲开书房半掩的门,欣喜异常地将手中的物件递给案前练字的姚茹休。
“夫人!”
“嗯。”姚茹休微点了点头,打开怀表,时针指向十点。
“终于结束了!”
“别走漏了风声。”
“夫人不打算让少爷去?”
“那个木子怒气正高,派他去把事办砸了你负责?”
“……是是是!”
边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家的发话了,自己也不能违抗命令。只是事了了,少不得要向自家少爷请罪就是了!
次日晚,萄阳县。
“少爷,不对劲啊。”
“嗯,是奇怪。”
纪阖贞拍拍身前已被挖开的棺材。无声的夜,没有人知道,纪家大少正明火执仗地领着父亲部下的士兵在干掘坟盗墓这样的勾当;也没有人知道,他正一步步踏进万烈铮设下的圈套!
“这两个盗洞是直接打入椁室的,可棺材竟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没道理啊。”
此言一出,地下的一干人等多少有些发毛:机关?哪里是不能触碰的?还是说有毒气?想到这里,不由后缩了几步。
“你去。”
“啊?我、我不敢!”
“还不快去!”
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却始终下不了决心,纪阖贞看着觉得实在磨蹭,索性抬腿送了他一脚,那人一个不稳,整个趴在了棺盖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才一半,便捂住口鼻窜去了纪阖贞身后!
畏畏缩缩地等了好半天,发现没有异状才敢直起身来。
“太奇怪了!”
纪阖贞看了他一眼,确有说不出的怪异,但看到这样的宝贝,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双眼,那还问蹊不蹊跷。在纪阖贞的催促下,一行人搬着箱子,心事重重地朝土道中央的光圈走去。
“布谷——”
纪阖贞拉了拉垂在洞穴中央的麻绳。这是暗号,只要守在地上的四指接受到了这样的信号,就会连人带物将他拉上去。
不一会儿,绳子小幅地向上拖动了一节,他奋力往上爬,却在顺利爬上地面的那一瞬间,被骤然亮起的灼目的灯光摄住了魂魄!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剩惊慌!
包围他的是巡捕房的人,站在最前面的还是那晚和他一道去码头捉拿万远含的钱长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不是榕城,便是被人发现,也只会是萄阳县当地的民众,怎么会是他们?
巧合?
不,不会。是预谋已久!
“阖贞啊。”
冷不防一声,纪阖贞如芒在背,不可置信地回过身去:是他!
“万兄,这次真是多亏你们了!”
“哪里的话,钱长官客气。”万烈铮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纪阖贞,“贤侄,回局里聊吧?”
话音刚落,朝他身后点了点头,一直候在一旁的四指这才越过他回到了正主的身边。
“是你!”
“好了,有什么回局里再说吧,带走!”
藉讬践踩负忠义,高楼一朝平地起。
静观云涌风断处,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