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的?”
“嗯。”明颂点点头,“下午发生的事,那会儿你在上课。”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听到了消息才……”丛路歉疚地看了眼郎月,暗恨多嘴提了这茬。
“我出去一趟。”
“待着别动。”
“不行,我得去看看万闻秋,她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那儿合适吗?”
丛路不住点头:“你现在受不得气,等养好身子了我陪你去,听话啊。”
闻言,明颂抬眸与之对视。虽淡然自若,未含异样情愫,却还是瞧得丛路有些不大自在。别别扭扭咽了口唾沫,没等整理好思绪,下一秒就见那位竟端过汤药亲侍郎月饮咽,立时呛住!
“你、你让……她自己喝就好了!”
无奈明颂始终眸光清澄,便是被急声呵止也未露半分不满,再观郎月,亦是淡然。两相对比,倒显得丛路有些大惊小怪了。
“我替分担就好。不能叫它误了郎小姐想七想八的。”
“……你可真烦人。”郎月暂搁忧思,没好气地搡了身侧的明颂一把。
见惯了郎月对待异性常持的淡漠疏离,眼下却一反常态,显露出许她自己都未有觉察的娇嗔,对这样亲昵的行为也无半丝排斥,蓦地,丛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对心底枕福而眠的那尾红鲤剖释眼前人的一颦一笑,勉强或趁意,它一眼便知。后来,它丧忆己身缘何而存,却独独记得这轮明月:她欢欣,它便雀跃,任尾鳍揉皱波澜;她泪零,它便不语,只缄唇浅吻漪涟。
似宿主下达的指令,此途必担的使命,围困穷生的棘荆。
“我去前厅看看。明夫子,月儿就交给你了。”
是年八月,红鲤远去。只留一色胭红与双瞳。
“他喜欢你。”
冷不防一声,呛得郎月咳嗽连连。
“莫名其妙!”
“丛家是书香世家,他父母又都性情温和。你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妹,该是有共同话题的。”
“你跟施萃寒也算少时相知,我也没见你跟她有共同话题啊!”
“……生气啦?”
“是啊!我生气了,很气!”
被这一吼,明颂一下愣住了:平日里父亲也常惹母亲生气,问是不是生气了,母亲总是一边甩脸子一边回他没有,也是摸不透……想到这里,竟不由笑出声来。
“我都说生气了,你怎么还笑的?”
“那你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好整以暇,抱臂坐观。
郎月气得心口一揪,抬手借指关节狠搓了几下脑门,而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怒声道:“求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可别在我面前晃悠了!”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诶,等等……所以你刚才是在试他?”
“是啊。话说回来,这小孩醋劲倒大。”
“……死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哟,怎么了这是?”
闻讯赶来的尤倦悲刚进后院便见明颂立在门外,将将凑上前去便听得室内传出一声怒吼,再后来挡在身前的那道人影蓦地一闪,不及深想,便被一只绣花枕头给砸了个正着!
“好心好意来看你,客气话还没捞着就被你这一通砸,郎月,你就那么讨厌我啊?”
“你怎么来了?”
“周芳沐在我那儿选料子来着,跟旁边两个女学生在聊你的事,我就问了几句。怎么样啊这会儿?看你能摔能骂的,该是好多了吧?”
“刚才是。不过现在啊,看见某人我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是吗?”尤倦悲贱兮兮地朝明颂挑了挑眉,而后张开双臂,万分粘腻道,“不气不气,来,给你爱的抱抱!”
“起开!”果不其然,明颂快步将他拽起甩去了一边。
“你这人也真搞笑,我抱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干净。”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见郎月目瞪口呆,尤倦悲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斗芳菲去归去,但我是纯洁的啊!我跟她们……纯喝酒聊天而已……你、你得相信我!”
话音未落,嗤笑入耳。
“若无一布遮羞,动物告求,何乃不禽兽?”
“……你!”尤倦悲难得臊红了一张脸,舌似打了结,怎么也吐不出驳他的话来,只神色难堪地瞄了瞄郎月。幸而那位是个有眼力劲的,早在明颂调笑他时便自觉地别过脸去,装聋作哑。
待二人出了院,郎月这才长舒一口气。
只能说明颂的嘴太毒,及其隐晦的一句话倒似那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脑补得她羞臊不已。只是有一点她实在不能理解:明颂向来持重有礼,从不轻贱他人,怎的今日会用“动物”一词代指斗芳菲妓女的?
“动物。动物。动……物?……嘶——啊呀!文就罢了,还痞!”
不堪深想。不堪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