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得早,去行云处坐坐?”
尤倦悲转着扇子,一双眼落在楼下愈渐熙攘的长街上。
“不了,我下午想看会儿书。”
“那明天?”
“明天得练字。”
“……那也是你定的,晚一礼拜怎么了!”
“不行。”
明颂回绝地淡然,对镜理了理那身素色长衫。
长衫样式极为清简,不过一色纯白,只厂字襟和顺延而下的一字盘扣用了石青色。若非气韵独绝,想来也撑不起这至纯至净的人间雅格。
“要不是长了一张好脸,才不会低三下四地求你帮忙。”尤倦悲啐了口唾沫,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仔细着点儿啊,别给蹭坏了的!”
“嘚——嘚!”
“进。”
“老板,郎小姐这边好了,我先领她过去?”
“走吧,我这儿也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正待上楼,却被扶手旁那一抹浅玉色搅乱了眸间谧稳。
她与疏逸为伴,若清芷,若幽兰。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蛰居在倒大袖蚕丝旗袍上的万点雪晶勉为绽露,那与生俱来的淡漠疏离,溶溶汇入冷冷仙风织就而成的冰茧里。
觉察出身后聚集了几道目光,迤迤然转身。
待走近,明颂恍惚从肩头柔柔披挂着的米色蕾丝开衫上,嗅出了茉莉花的味道。
美人嫣然一笑。
尤倦悲醒过神来。
“这两件都是你设计的?”
“啊,对!”一边走一边自夸道,“我就说和你们气质相符。啧,果然不一般!”
依着明、郎二人的脾性,书房只留了科林一人在。一行人入内,科林毫不避讳地对着两位模特好一通盯,直至明颂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还有正事要办。
尤倦悲简单讲解了一下系列海报三部曲,二人很快便抓取了要点,边上站着的小丫头虽听不大懂,却也跟着点了头。
冷烟惆倚凄朦,卷帘绮散阑东。
他执一柄短竹。手中刻刀上下翻飞,不过须臾,便有袅袅笛音淌入雅韵书香。
她捧一束鲜花。瓶中窈娆交相衬映,不过片刻,便有馨雅清欢流入不杂高情。
声断香残尽有时,莫道一梦成空。何如结发系人间,相知与眠阑珊?
“咔嚓——”
科林心满意足地捯饬起手上的相机来,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拉住步下楼梯的尤倦悲。等明、郎二人走远了,才压着嗓子问道:“他们是恋人关系吗?”
尤倦悲转了转眼珠,也不急着正面回答,只似笑非笑地斜靠在扶手上:“像?”
“像啊。”
“那就是呗。”
“尤生,你这个人答话总是模棱两可的!”
“回你是不是的也没什么说相,”尤倦悲努努嘴,“眼下不是,可未来谁知道呢?你不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嘛。”
二人相视一笑。
时间过得倒也快,未觉,已值八点。依着尤倦悲的意思,郎月换了身洋装,将将走出更衣室,便吸引了大批女客的目光。
洋装繁复俏皮,动辄便是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起先她是存了些微抵触的。幸而手头这件及踝连衣裙,配色尤为清雅:
上身选用乳白色蕾丝面料,大片空白里,借银色细窄绒条划出两道斜杠,不至过分单调。更心思奇巧地用银色蕾丝花边包了领口,以乳白色绸布缝制了一朵形色逼真的白玫瑰,订在胸前;
腰跨位置,呈倾斜貌翩旋而下的三层米黄色绸布,未有纹样,似是要洁净到底,只在步履匆匆下,随外披的乳白色钩花过膝开衫轻轻摇晃。
艳羡二字不足拟。
背朝女客,多样神情,郎月无从知晓。只怡然自若地提了裙摆朝二楼走去。
“好看吗?”
“好看。”明颂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四下无声。
“这边可以了,郎月啊,你下来吧!”
尤倦悲够着脖子朝二楼看,账房先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算盘,满怀期待地抱臂坐观。
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乘着冷冷清风,自雕花窗棂渡檀香而来。
他凝情不语,眸光似水般沉静,着白色衬衫,外搭一件乳白色马甲,深灰色条纹西裤与同色领带遥相呼应,周身充斥着贵气与潇洒,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眉眼含娇怯,他一笑露温柔。
交握。
她在烈慕中央,感受无上倾羡;他在烈慕中央,捧持无上恭虔。
“咔嚓——”
这一声断了梦。莫名,尤倦悲极为嫌弃地白了科林一眼,四下同是叹声一片。
“哦,尤生,这张情绪很到位!”科林搡了一把,自顾自叨叨个没完,“太棒了!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是块拍电影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