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跟闻言倒是有些莫名:“不是郎小姐跟夫人说的少爷嗓子不舒服吗?”
“……哦,对。”反应过来,原是前一日午间用饭时顺嘴提的一句。
打开其中一个装满粉末的玻璃罐,嗅了两下便起身跑去井边洗手。坐定,熟门熟路地倒了些在碗里,又舀了点蜂蜜,略搅几下便上手揉搓起来。
“记清量。”
三跟笑着点了点头:“怪不得我问郎夫人用法的时候,夫人只说拿给你看就好。不过这些都是什么啊?这药粉味道好难闻啊。”
“这个是芦根牛蒡子,里面有:芦根、牛蒡子、鱼腥草、虎杖。这个适用于急性声音嘶哑,每日三次,吃上一礼拜也就行了。”说着说着,一脸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一般都是喝药汤啊,母亲怎么让我做蜜丸的?”
“这个叫蜜丸啊?”
“嗯。”将指间捏着的那一颗递了过去,“尝尝?”
“不了不了,还是给少爷拿去吧。”这鱼腥草的味道闻着恁的怪,实在不想尝试。
“诶,等等!”
没走两步,便被叫了回头。
“过来,”郎月笑眼弯弯,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朝他招了招手,“问你个事儿!”
“怎么了?”依言走近。
“你们家少爷是不是怕吃苦味、涩味的东西啊?”
“是啊。”结合她的反应,三跟很快就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瞪圆了眼,“哎呀,郎夫人真是有心啊!”
“好丢人啊他!一把年纪了还怕吃药!”
于是,当明颂踏出房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男一女笑得忘乎所以的景象。
“你们在笑什么?”
“想知道啊?来,过来过来!”
“……”
“咳,郎小姐,这把柄拿不住他的。”
“是吧?哈哈哈哈!”几近疯魔。
见她得意忘形,三跟只觉背后一阵发凉:“什么效率啊,这、这菜怎么还没好!”说着话,一路小跑,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夫子,你过来一下。”
见他一脸狐疑,朝桌台努了努嘴:“我母亲给你带了好东西。”
将信将疑地凑近,端起木碗深嗅一口,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难闻吧?”
“嗯。”
“啊——”
“啊?”没等反应过来,一颗蜜丸便被塞进了嘴里。
“甜吗?”
“……嗯。”
“再来一颗?”
郎月故意凑近了些,逼得明颂忙不迭后撤两步,满怀戒备地揣摩她掩于奸笑连连背后的意图,倒教忽略了桌上那只捣怪的手。
“别闹,这是治嗓子的!听我的,再吃一颗。”
“我拒绝,一股怪味儿。”
“瞧给你吓得。”鄙夷满满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桌面,“自己看,我就只做了一颗。不逗你了,来,张嘴。”
“又要做什么?”
“我看看乳蛾是单是双。”
见她一脸真诚,明颂点点头,极为配合张了嘴。
“嗯。”会心一笑,煞有介事地捏着下巴东瞧细看,“啧,有点严重呢。”
砧板上的活鱼似在神游,全然未觉刀俎将近……
只见郎月悄摸着舀了一平勺的药粉,动作平缓地慢慢移到下颌位置,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嘴巴一股脑给倒了进去!
“哈哈哈哈!”
也知行此恶事是要受惩罚、付代价的,可在想象出明颂的窘态之后,那些就统被抛至脑后了,故而面对明颂的似剑眸光,也无心惊一说,照旧笑得阳光灿烂。
意外撞见这一幕的夜伴不由咧开了嘴,却也不过一瞬,便后知后觉地敛了笑意,像是怕被逮到他幸灾乐祸,又像是不愿让自家少爷过分尴尬,踟蹰片刻,端着菜盘就往厨房钻。
“活得久了什么新奇事儿都能瞧见哈。”三跟拦住他,捻了块肉,“这郎月啊,跟咱少爷气场还真就合呢。”
“难得见少爷吃一次瘪,单说他小时候吧,调皮捣蛋一把手,跟那尤倦悲成天跑东跑西、胡作非为。诶,你还记不记得那会儿他还有个诨名?叫什么来着……”
“哦!那个……嘶,‘繁境颂一霸’?”
“对对对!难为你还记得这段!”
“那可不,那个……尤倦悲的话,我记得好像是叫‘濈庐尤二邪’!”
夜伴转了转眼珠,倒吸一口凉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
三跟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倚在门框上朝二人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要搁以前,敢有人这样整他,才不问男女呢,猛削一顿是铁定逃不掉的。”
“也不一定,我觉得郎小姐像是老天派来治他的。你看她笑得多好看啊,被这么瞪着也不知道害怕,少爷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他这是转性了?”
夜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要是我们……唉,算了算了!”
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不死心地嘟囔道:“嗯,我是说如果。如果啊,我们两个……”
“你会被打。”
他眼中的试探,他一眼看穿。
“是吧?”
“嗯。”
得了答案,夜伴若无其事地嗅了两下手上的酱鹅,深吸一口气:“开饭啦!”
确如尤倦悲所言,夜伴手艺实在不错,席间郎月的筷子都没怎么停过,尤其手边那一小盘剔了骨头的酱鹅净肉。
“你胃口真好。”
吃得正香,明颂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呛得她咳嗽连连!
“少爷,哪有你这样的啊?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吃了。”
“嗯。我故意的。”
“……”
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找上门。除了干瞪眼,别无他法,谁教理亏?
“郎小姐别见怪啊,来,吃菜,吃菜!”
“我同他置什么气。”看了眼身前的净肉,“不过真是麻烦你了,还帮我把肉给剔下来了。”
“啊,是少爷让的。他说你不喜欢啃骨头,就叫我把两只鹅大腿上的肉剔下来,单独给你装个小盘。”
哪里是不喜欢,不过是觉得吃相不雅罢了。郎月万不曾料到,这些细节明颂他都费心记着。
一只手悬在半空,夹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之余回想此前的小人行径,实在惭愧……
“道谢的话,我接受。”
“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