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迹于琼苞玉软间的盈怀香露,环壁撞磕,碎作点粒迸珠,借纯色重柔织就而成的一围无纹纤绵,顺延而下,跌坠至泼墨长发。
钟毓绾随手拨了缕四散在肩头的长发,提去刘萍眼前。
按下不解,深嗅一口,栀子花的芬香藏匿于纯冽皎澈的雨水间,味淡若无,却难令忽忘。
“可真好闻啊!”
钟毓绾但笑不语,坐回梳妆台前,取了青花图貌的陶罐,沾一点口脂抿在双唇,后将余下的些微红香少少地擦刮在耳垂位置。
一双明眸本就娇媚异常,添了这份羞赧,更着风情。
刘萍一言不发地愣在原地,她有些意外,从来不善言辞、温顺乖巧的女儿,内里竟也有擅弄心计的一面。
“好看吗?”
“啊?嗯……好看,好看!”
“那就好。”得到肯定,钟毓绾这才松了口气,“母亲,我这就去了。”
“毓绾,”见一双眼落在桌边的油纸伞上,刘萍抬手拍了拍肩膀,只等对上视线,才软声说道,“不求大富大贵。能入万家门自然好,只是母亲更希望你过得开心自在。”
“会的。”
笑着握住肩头五指被针头刮擦地粗糙不堪,布满老茧的手,握在手心,垂首静言。
檐下濛雨依旧。
“小姐要去哪边?”步出小巷,长街避在树下躲雨的一名车夫,眼尖地凑去了跟前。
“濈庐11号。”
“濈庐万家?”车夫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敛了溢于言表的惊诧,搀她上了车。
钟毓绾竭力钳制心头应时而生的得意,故作淡漠,只冷冷地应了一声。
那一瞬,她想到了郎月,不由将前一秒的表现拎出来跟她做比较。默默良久,垂首拨弄纤纤玉指,再抬眸,眼角已是笑意满含。
“小姐,到了。”隔了许久,才听得这么一声。
抬眼望去,果见府门牌匾上刻着“万府”二字。
难掩新奇地四下打量一番,暗里啧啧赞叹,无意间,对上门上两名仆从含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紧抿双唇,撑开纸伞,搭着车夫的胳臂慢步下了车。
“谢谢。”递了车钱,柔声叮嘱道,“先生慢行,仔细路滑。”
“诶,谢谢!”
浅笑行唇,转而收回视线,走向门上面露疑色的仆从,一步一婀娜。
如帘濛雨缱绻似薄纱,偎贴着如诗如画的美人图:
一柄纸伞浸溺在如酥烟雨里,绘制其上的翠鸟,羽翅被重重湿冷禁锢,凝滞在岩生香兰间缄默无言,只一双丹红小足,似在挑弄氤氲在雾气间的沉郁。
“两位小哥,我是今日前来贵府做客的客人。”笑意盈盈地将包里的请柬递了过去。
仆从不着痕迹地借接过请柬的间档,上下打量一番。
朝对过那位递了个眼神便急急收回视线,领人去了前厅。没走几步便听得东南方向有人在唤:“毓绾!毓绾,我在这儿!”
抬眼望去,却见万闻秋正兴奋异常地朝自己大力挥舞着手臂。
正欲隔空对话,反应过来这是在万家,立时噤声,但笑不语,唯恐失了分寸惹人笑话。
“这么早就来啦?吃了没?”
万闻秋不以为意地从那头奔了过来,积水应时飞溅,钟毓绾不露痕迹地朝一侧让了让,面上照旧挂着恬静温雅的笑。
“嗯,吃了碗面。”
“这衣裳颜色可够嫩气的啊。诶?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尤生布庄的。”
万闻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可够重视的啊!”
钟毓绾闻言略显尴尬地看了眼身旁默立着的仆从。
“这边不用你了,我带她过去。”
“是,小姐。”
只等走远,钟毓绾才吐了吐舌头:“我可买不起,这是郎月送我的。”
“啊,我就说嘛。要说她眼光还真就不错,富态了华而不实,反惹厌恶;简单的又显寒酸,更教轻看。这样落落大方再得体不过了。
只是你出门怎么连件首饰也没戴呀?”
说着话,理了理微微蓬乱的碎发,扯出一方丝帕,撋拭发丝上的细润水珠,抬手取下鬓边的珍珠发卡,替别了上去。
“这还是上次去郊外,郎月送的呢。”喃喃自语,“也是那次,我哥对你一见钟情。哦,不对,在这之前我哥就见过你了。
要说这缘分啊,还真是妙不可言,入学堂的第一天,我便同你二人分外投缘。当时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成我嫂嫂!”
钟毓绾笑着按住额前拨弄的一只小手,皱了皱鼻子,佯装愠怒道:“辱我清白。别胡说,叫人笑话的!”
万闻秋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挽起胳膊便要往前厅拽,却在瞥见东南方向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刹住了步子。
“万远含!你在那儿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万远含显然也是一惊,满含不耐地深吸一口气,抬眸那一瞬,骤生的怒气却应时消了大半:
借纸伞遮了半面羞赧的妙人,眸间万种风情无从品吟,双颊却似借夏花烂漫,凝萃了最惹爱怜的一抹嫣红晕染其上;
因着本就肤若胜雪,一袭粉格旗袍衬得愈发娇俏纯然,自领口至整条门襟,顺延而下的是白色蕾丝花边,盘口位置垂挂着一枚桃红色流苏,柔媚之余更添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