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气喘嘘嘘地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差点撞上一个乡政府的司机小王:“跑啥玩意儿,你让狗撵了咋地?”
刘胖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我......我的天,太吓人了。”
小王就笑:“你这是怎么了?”
刘胖子:“别提了,错把巴豆放进了羊肉锅里,村书记的老婆子急眼了,撵着我打呢。”
小王:“没事,巴豆治病,少吃点能没事。”
刘胖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小王,一脸茫然。
其实,就这件事来说,刘胖子简直太幼稚了,能轻易相信别人也是他最没有心眼的一个典型例子。
转眼间,村路边,几辆轿车周围两个司机在聊天。
小王咬着一个市领导司机耳朵嘀咕着什么。
市领导的司机听完和乡小王共同匆匆忙忙到餐厅去了。
领导们正围在桌上兴高采烈地喝酒,看来是喝高兴了,我在远处都能听见有人喝醉了在唱歌,唱的是《套马杆》: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这个世界上谁不想有如此的美景呢?
市领导的司机匆匆走到市招商局局长董家柱耳旁说了些什么,董家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用手捂住肚子走出门外。
小王也到乡书记朱达和乡长马喜多的耳边说了什么。朱达和马喜多脸色一变,看见董家柱走出门外直接奔厕所去了,他俩急忙跟了出去。
在村书记乔东升家里,钱肖不停地在地上来回走,一脸紧张的样子。
乔东升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对钱肖说:“这回麻烦了,领导们吃完羊肉都闹肚子了,现在都往厕所跑呢,这样肉有什么问题?”
钱肖一屁股坐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东升。
乔东升哀求的样子:“我地小祖宗,这到底是咋回事?”
钱肖一脸无辜,瞪了乔东升:“还能有谁?是张酒壶把巴豆放进去的……”
乔东升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然后狠狠咬牙地说:“巴豆?为什么要放巴豆?”
事情发生了,我憋在家里不敢出门,只有静静等待事情的发生,每过一刻钟,都是在煎熬时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故,产生什么后果。
我思前想后,应该用一句话来说是最恰当不过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坏事全出在一张嘴上。
事情非常简单,也就是刘胖子一跑出来就跟乡政府一名司机小王说,羊肉汤里放了巴豆粉。
可是巴豆的事到了司机耳朵里,又传给了市里领导的开车司机,市里领导的司机溜须拍马习惯了,就把嘴巴凑到市领导耳边说:羊汤里有巴豆!然后领导一旦出现什么症状,司机立即显现出惊人的救驾行动,成为领导在紧急时刻最得力、最亲近的干将。
顺便说几句题外话,作为领导的司机是有很大学问在里面的。司机嘴巴要严实、腿脚要勤快、脑袋瓜要活、位置要摆正、要析事明理、要注意细节、要勇于承担责任。一把手身边的好司机要比单位副职的权利还要大,因为掌握领导的秘密最多,获得领导信任也是越大,也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打比方说,往往有人给领导送礼,尽管送礼的人不甘心情愿,但是一把手司机也不敢得罪的,司机在领导面前说一句好话和说一句坏话的效果不同,司机也可以得一份。另外还有其他方面的好处,这里不述。
事情巧得很,当天下午,很多客人都出现严重拉肚子的现象,市招商局局长和乡党高官、乡长拉肚子非常严重,一个小时竟然一连往厕所跑了六、七次,司机连续往厕所跑送手纸。
村书记乔东升知道这是伙食上出问题了,当务之急就是及时组织车辆和人员,将拉肚子的领导们送到县城最好的医院去治疗,费用全部由村委会承担。
当天晚上,村委会组织召开村书记、村长、村会计和妇联主席4人组成的村委专题会议,研究上午客人吃羊肉拉肚子的事件,村书记的老婆钱肖也出席了这次专题研究会。
乔东升当着很多人的面非常愤怒地破口大骂钱肖:“钱肖!我看你是‘欠揍’,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钱肖支支吾吾地没法解释,弄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钱肖解释了事情发生的原因和经过。
钱肖由于三年前患有神经性皮炎,每次到医院看大夫都没有治好,三天前,有个大夫给他抓的中药其中一味就是巴豆,治疗神经性皮炎的方法是:取巴豆去壳3两,雄黄3钱,磨碎后用3~4层纱布包裹,每天擦患处3~4次,每次1~2分钟,直至痒感消失,皮损消退为止。钱肖没听懂大夫的话,也把巴豆磨成粉末,粗心大意把巴豆瓶子放到厨房灶台附近,还没来得及准备雄黄就被厨师给当成味精放到羊肉锅里。
会议认为:钱肖没有管理和存放好巴豆,致使不明白情况的厨师误把巴豆当成味精放到羊肉锅里,造成客人中毒拉肚。由于厨师是在此次行为虽然属于无意识行为,但是决定不再让当厨师的我继续担任村食堂厨师,今后不再追究我的责任,而责任在于钱肖。
会议决定:由村委班子出面在县城一家豪华酒店安排一个场面,向拉肚子的客人和领导当面道歉。
会议结尾,乔东升站了起来气愤地:“在咱村里,能得到大家的拥护,干一天书记,我是一天班长。在家里,我也是家长,鉴于现在紧急情况,我个人决定,当着大家的面,就是不能原谅钱肖的失误,所以我要休妻!”
众人一下子都愣了,互相看着没有说话。
赵旺一脸为难,用胳膊碰了碰乔东升。钱肖傻傻地看着乔东升的脸,眼睛挤出几种表情。
乔东升连看都没看钱肖就说:“我做的决定希望大家都同意,散会!……”
钱肖突然放声“啊啊”嚎啕大哭,站起来扭身就跑出会议室。
乔东升一脸怨气回到家,钱肖站在地上双手插着腰,对着乔东升大喊:“你还是不是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休我?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说这辈子除非你死了,否则不能跟我离婚?你去死吧,我就跟你离婚!”
乔东升一脸委屈:“哎呀呀!我地祖宗啊!你说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搁谁不得发发火、骂几句?当时我摆个架势也是给大伙看的,显出我有威风,要不然这个台我怎么下?”
钱肖:“你少在我面前耍威风,你信不信?我把你当成风筝,一撒手就让你发疯的飞。”
乔东升站起来哄着:“我信、我信,我给你赔礼道歉,但是这次真是太危险了,你说我这个村书记还能不能干到头?”
钱肖怒喊:“不干拉倒,村书记是多大的官?”
乔东升生气地说:“你懂个屁。”
钱肖不示弱:“我就懂你,就懂你!咋地?。”
事情到这儿,关于村书记和他老婆的这点对话,是我过了好些日子才从别人口里知道的。另外,别人还说了更多的对话细节,这里我不能再说,因为从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有些不靠谱。
晚上,爹从外面回来,我把白天的事情跟他说了。
爹一脸不高兴:“你看看你们年轻人,想捅娄子在哪都能捅出篓子,做一顿饭也能做出这么惊天的事,你说咋整?”
“大不了不干了呗,还能让我蹲拘留啊?”
“这不是干不干、蹲不蹲拘留的事,把领导都吃坏了,这个责任不小。事情都发生了,必须顶住,你既然替刘胖子背了黑锅,就要勇敢去面对。”
爹还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有时候看不见,今天算是看着了,有爹的话,我的心倒是很舒服,感觉还理所当然做错了事。
我给刘胖子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些事。
刘胖子感觉很难过,一直说对不起我,他在电话里很伤心地哭。
我说:“多大个屁事,还至于哭的这么伤心?”
刘胖子在电话里说“哥啊,村委会把屎盆子都扣在你头上了,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过几天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说是对女方家不但有300多亩地,县城里还有楼房,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出了点事,那对象就处不成了,我这辈子就完蛋了……”
“啥?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介绍的是谁啊?”我一脸惊讶。
“也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不过不是咱村的人。”
刘胖子既然要处对象了,必须成全他,这个黑锅我必须替他背,应了一个歇后语: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刘胖子跟我发誓:一定要报答我。
没钱、没势、没人格的死胖子,拿什么报答我?
他说:事上见!报恩不是马上就还回去,要一点一点的来。
在乡政府朱达、马喜多、乔东升、赵旺在办公室正开会。
朱达深深叹气:“这次宴请市领导闹出了笑话,我想这件事无论是是给搞砸了不要紧,关键是咱们环山村的厨房各项制度和管理上不去。下一步,我们针对村委会存在的薄弱部分进行整改,村委会要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整改办法出来,在乡党组会议上研究。”
马喜多对乔东升、赵旺说:“我跟朱书记都已经跟市领导解释清楚了,市领导也没有埋怨和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我和朱书记身体问题不大,吃了点药就没事了,关键是市领导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你们村要及时处理,要保证人员、看病资金落实到位,不能让市领导挑出什么来,这样会影响我们乡整体工作开展。”
乔东升连忙说表态:“请二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把后事处理好。”
赵旺也跟着频频点头表态:“是的,我们绝不能打自己的脸,请二位领导放心。”
在郝婶家里,郝婶和叶红刚吃完午饭。
猪圈里的两头猪在圈里打转“哼哼”地叫。
郝婶撕下一页挂在墙上的日历说:“这两头猪真能吃,不到一个月就吃了300斤玉米。”
叶红:“妈,咱家也不缺这点钱,以后也别再养猪了,你没事到邻居家玩玩麻将、打打扑克,累坏了身体就犯不上了,我还想今年秋天领你到北京转转呢。”
郝婶:“我哪也不去,我现在身体好,养养猪,多活动活动,我养的猪跟别人的不一样,喂粮食的猪就是香,到了年底卖一头、杀一头,村里邻居还能吃点,我一个人要是没意思寂寞了,就跟猪啊、狗的唠唠嗑。”
叶红生气:“妈!你不能这样说,我没事不是经常回来陪你吗?”
其实,一个人的寂寞要是有人来陪,就不是寂寞。叶红早晚会要出嫁的,而郝婶跟我爹的关系是明摆着的事,叶红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不想说透。任着自己的性子终究不是个曲子。
郝婶:“你长大了,还能不结婚啊?别说了,你上班给我到银行取1000块钱给我送回来,买猪饲料。”
叶红:“妈,今天上午我怎么听别人说酒壶哥在村食堂出了点事?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羊汤里放错了味精,有领导喝了巴豆的羊汤坏肚子了,现在住院呢,你酒壶哥这回可够喝一壶的了。”
叶红也担心起来。
郝婶豪爽地说:“酒壶需要钱给拿钱,需要人上人!”
不是我吹,当年我在村里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出了事之后,还是还是有人在为我分担忧愁,能积极为我解难的。
而爹是这样鼓励我的:儿子,我本来就不同意你在村里做厨师,每年也赚不了几个钱。现在国家经济发展了,农民的日子也过好了,他们穷吃涨喝的,刚买来的种羊还没下崽儿呢,就给吃了一个,那还叫共产党员吗?怎么不想想六零年挨饿的时候呢?算了!以后咱家种地多一个帮手,没事帮帮你郝婶喂喂猪,过了两个月我打算在咱家东二房开间豆腐坊,我在山东老家学过做豆腐,那时你爷爷做的豆腐用一个头发都能提起来,这个手艺我没丢。”
我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因为做豆腐的活,我根本就不想干,用指甲刀不断地在修理自己的指甲。
爹继续说:“做人低头要有勇气,抬头要有底气,就这点破事,能咋地?怕啥?明天我去找他们评理去,那巴豆也不是我儿子买的,关我儿子什么事?”
“爹,算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得对得起刘胖子,我本来不想在村里干了,世上的歪脖树多着呢。”
爹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跟我说:对了,我上午看见村长赵旺了,他说有事找我,约定后天到咱家,得留住他在家里吃顿饭,你到乡里买点肉,做几个好菜。”
“啥?找村长要来咱家?干啥?”我非常纳闷,赵旺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管来干啥,总是有原因,留住吃顿饭,毕竟你在村里当过厨师,跟他当面说清你的事,也不能让你太委屈了。”
“爹,你千万别跟他说是刘胖子惹得祸,他近几天要处对象,别因为这件事把对象整黄了,我的受一辈子谴责。”
爹还是说让人踏实的话:“你爹不傻,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我也做过不少,现在吃点亏不算什么,不指望人家回报什么,但是内心坦然。”
我为刘胖子背黑锅的事不知怎么让郝婶知道了,郝婶这样总结我:傻小子。
夜里,刘胖子又给我打电话,再次叮嘱我,一定要口风严,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自私的人都是这样,从来不关心别人的难处。你刘胖子要处对象,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是单身狗?这些话憋在心里就是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