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每日都以万丈光芒开启日复一日。
五花八门的书刊报章杂志,在每张桌子上昏昏欲睡,散乱的打盹。就是最勤快的秘书也有得过且过一时,等到迫不得已再来收拾这些吧。只有埋怨出版社的速度何必这么快,纯粹是避免浪费的工作走了过场。几天前的报还整整齐齐码在办公桌靠墙的一隅,今日的不知啥时,投递员殷勤的洋洋洒洒,默默无声,又是把打好捆的这么多大大小小、薄薄厚厚的杂志,夹在油墨味道浓重的各类新闻报纸当中送来,有《读者》、《求是》、《小学生作文指导》、《家庭》、《今古传奇》等,花絮似的信封,飘落在满是单位电话号码表和同调出调进人员长长的一幅幅合影照片上面。
例行的卫生打扫结束,秩序恢复。地板上去了尘迹,洒了水,一块四四方方的抹布给桌子净了面。那些让人埋怨的东西,就被安然地依旧匍匐在昨天的东西上面。红色电话机现在安安静静。孙达放下拖把,问刘意还要打扫哪里。忙完了,给自己的杯子注入开水,放进去的茶叶翻滚了一气,上浮水面,杯盖下落,热气被全部收拢,茶叶渐渐沁出沙尘暴色的液汁。
那位不知如何称呼的瘦子,二郎腿上的一叠报刊,在他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后,随手做了无序整理,并紧赚着其中的令他大异其趣的版面一角,嘴角应付电话的同时,一双自重深沉的眼睛还在抓皱了的字里行间磨蹭。他把那边的招呼交待毕,就又回到沙发上,冷冰冰的。
后来,他孙达才知道,二郎腿可是一家之主。自己无形中就怠慢了一号主人。自己的黯然也从那时开始,美满的婚姻,烟尘四起。
楼梯间里有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同样是不紧不慢的时钟,都蹦九点而来,可就差一个直角。
同事们中午说定的饭局,他们得找一个理由。
与众不同的刘意,对新来的大学生给与礼貌和问候。当时人家正为了一张地方小报副刊的一个标题,浮想联翩,对其中的内容好像听而未闻,也或往事如烟的思索。秘书主动请教自己,他孙达谦逊的像小姑娘似的。
一号主人走了。扑扑踏踏的脚步便接二连三的进来,办公室一时倒人满,纷纷要了却一番坦然的微笑和隔了一夜没有大事发生的寒暄,隆重开始。说到昨天的海参给孩子没有烧好,丈夫的毛衣快要收针了,毛线不够了,妈妈的胆结石又犯了。电视剧也太气人了,没完没了轮番的广告,一晚上能看多少啊?这广告好啊,哪个女人不爱啊。你们风风光光,穿出来如梦似幻,叫男人们垂涎欲滴,伤身伤肾。你们俩个脸对脸,李亚丽让你垂涎欲滴了?尽说些无用的,她是把我放在眼睛里的人吗?我只对媳妇……怎么了,断电啦,把话说透,吞吞吐吐的,不利健康。上星期买的铁观音不行,基本上是沫沫,一袋一袋,全一路货色,上当了,网络买货也就如此。我买了无数次了,就从没有遇上你那种情况。个人的福气不一样,干啥事不如此?喂,说说,美国总统谁能成功?管它呢。不过,最好叫那个漂亮的老女人别当选,她干国务卿时就对中国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美国人的亚太战略就是那老不死的女人炮制出来的。怕啥呀,美国也溜了风水,八面威风怕过时了,我们中国的航母,有一天也能到他们家门口也去转悠转悠。放整齐呀,报纸看完了,别人还得看呢!自己放,我忙去了。你听,徐区长办公室叫呢,谢谢。
“喂,刘秘书,你看这篇新鲜吧,很适合你,这说不定会是你下一部大作的材料。我给你收着。年轻人,你得感谢我!”
刘秘书不经意的回眸一望,四平八稳面面俱到的生活,常常无端带给他表情无限负荷。她热情的噪杂,“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的消息对你们文人有大用场,拿去看看吧,好好琢磨琢磨!”
全单位叫阿姨的金华徐娘,性情似火。“快去,区长又叫你呢,是不是下乡啊,可别忘了给我带二斤土蜂蜜,十颗土鸡蛋,回来给钱。“
“要买就多买点,十颗鸡蛋怎么弄啊?“
“我没麻烦你,小韩娃娃,你多嘴干啥,我给他说。你看人家刚来的孙达,就不像你多嘴多舌。”
“是是,我多嘴,对不起。赵科长交代的材料,要的急,不说了。”
搁打印机箱子的角落里的一把低凳子上,坐着吃早餐饼的平背窄肩膀身子的大叔问刘意,“下午你们什么的干活,好像神秘得很。”他只是笑了笑,问要不要沏茶或纯净水。大叔疑心重重,刘秘书的对答没有朝其心思的出发点去,不悦显而易见。单位的这一对大叔大妈,凡心极重,仿佛别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是要通宵达旦计较出个公母来的。天长月久的事情,隔几日都给翻腾出来。
当然,春暖花开了,往日时节的衣服是要整理的,清洗的。办公室的热闹在签到薄结束时,基本趋于平静,自个的岗位各在相应的楼层。鸟儿入林,蜜蜂采花。颤巍巍的大妈以她的高亢打破山林的宁静,“信,你的,北京,挂号;给你!”
孙达从他到那个单位的第一天回忆起,那时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刘秘书刘意。他和那个徐区长的隔阂,久而久之,却印在他对妻子陈淑霞没完没了的猜忌之中。几年的婚姻生活,他都在夫妻两地的间隔中合情合理的打发。尽管他多次克服自己,纠正自己,可还是让他的人生道路发生必然的结果。他没法面对眼前的美人,他的感情空间留有后门。孙雅维无拘无束的闯进来,这位不速之客的勇敢让他只有招架之力。昨晚,他本要寻找陈淑霞,一鼓作气解释那些黑洞,陈淑霞就在眼前,可他的懦弱让他再一次失之交臂。他跟着孙雅维,随波逐流,潮起潮落,即使丢掉难得的岗位,他再也不敢想了。至少,孙雅维没有吹进他耳朵里的绯闻,折磨他的男人脸面。
现在,回不去了,大学的同学,他无力再能挽着她的温柔和拥有她的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