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女人不是小脚,她很大度。前面说了,天知地知、她知他知中完成了他们两性的结合。接生婆的巧手里,他水灵灵的女儿诞生了;无声无息里,孩子满月了;不经意间,孩子已能上山下地了;不经意间,孩子也就嫁夫生子了。他的生活里,都是不经意间,原因在于他这个不雅不俗、不伦不类的坚强个性。老婆随吾波,逐吾流,不愿挡住他的阳光,能有一些花瓣的气息,她就十分小心地呵护,任其绽放。听他古今中外,海阔天空的时候,她灿烂的笑容铺满早晨东方的天际。盼望他成为余秋雨、易中天,具备他们的深厚,拥有他们的人气。投块石子,就能激起一重浪。
可别赶时尚!同现在的有些小说家一样,变成絮絮叨叨的祥林嫂,自己说个没完。是得了小儿麻痹症的马尔克斯,不像妙趣天然的普鲁斯特。她喜欢书中的主人公现身说法,她爱读有地域,有飞鸟,有花草,有画像的书,她理解不了瑞典文学院把“诺奖”授给《战争》。她说像诸多中外名著中,那种天地人恣肆汪洋的集大成之作恐怕是再难出现了,视而不见、装神弄鬼的倒层出不穷。作家们学着做提香,竞相抱着维纳斯上床,形同野兽地解带宽衣;文艺期刊中的男作家女作家,以此为柄,敲锣打鼓,除了床上床下,咿咿呀呀,还会写什么呀?把个语言不当语言,每一篇文字不亦乐乎的频频“然后”“感觉”个没完,好像离了“然后”“感觉”,他们就不知怎么推进事件,转换场景,铺排动作,重新开始说下一句话了,真是众口一词的别开生面,仿佛层次格外分明,逻辑尤其谨严。司马迁、曹雪芹也“然后”,可他望尘莫及于后世如今的后生那比比皆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形!火爆流油的“然后”,想必成就了不少方家。
她憨憨的嘴,咬文嚼字,语出惊人,让他第一次不寒而栗。妻子从不染发、烫发,披肩的长发是她的资本,那张脸庞白皙得像高天上的云,牵携着他迟滞的目光;那双眼能流出月下水的潺潺来。那两条腿安在她身上,邪恶的眼睛总偷偷跟随,他抵挡不了她落叶松般的苗秀引诱,就带根麻绳,下气力花功夫,抢先把她背回家。
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能给飞了。已经的那份情感,全入了元人马致远的“天净沙“,何止古道西风瘦马。
细细瞧,那双手配给她——真是不多不少,不长不短!他这才有一点悟,西方人为什么诲人不倦地赞扬上帝的可爱与万能;而阔地云天的东方,竟含蓄出“天地有大美”的精髓。
因此,桃李芬芳的夜晚,他风雨无阻地抱石独坐,耸起狗一样敏捷的耳朵,捕捉林中小路上的得得足音。就在柏林寺的路上,他们都准备着,对神佛发愿,保佑他们一路同行,逢凶化吉。
这般的女人,他这个飘零惨淡的男人怎会意外相逢?她说他就是那飘飘的树叶,她要时刻执起扫帚,把一花一叶悉数扫回林子里去。他一时忘记了那个她,那个来如春梦去似朝云的女人留给他的惨淡、凋零,热情的提起笔,抒写她和他,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