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话说,自己最近很不对劲,愈加难熬。
吃、睡、战,千篇一律的生活使他作呕。
为什么当时会输?伤病?
如果自己不那般傲慢示人,如果不那么轻敌,如果一开始便将其解决,不那般优柔寡断,会有这种结果吗,一切……会变好吗?
“咳……”想着,剧咳,胃肚翻腾,便顺势将腹中物呕尽。
袖拭嘴角,瞳孔涣散。
天色灰蒙,落雨声来,肩襟衫湿,沾水淋淋。
他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雨来人去,浇泯人烟,驱无生气,安静异常。这正是他所向往的静谧。
“吕莲。”吴锺胤。
他回头,佝偻的脊背微曲,与其对视。
自与司马一战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了。
“你……把我当什么?”
“什么?当然是朋友。”吕莲爽朗一笑,忍痛将胸挺直。
“好吧……”吴锺胤双手一撇,“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哪怕是敌,也应该问问我的意见,不是吗?你根本不知道这堆战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场……我都如数家珍,重视异常,所以我才会一开始便下手。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垃圾,就不配当我心目中的对手。”
“……”只觉心被狠揪一把,垂首抿唇,外伤剧痛为心,内伤新添为心,“对不起。”
“不,我不需要。”他转身走了。
“咳……”将剧痛的胸腹再次曲下,幸好没让他看出来,不然又得遭其揶揄冷落。
身体为本钱,须珍摄啊。
现也只有司马霓一友了……
友?这都是自己认定的,自作多情。
敌?就他那目中无人的性,能有几个甘愿做他的敌?
如果没有一意孤行、不顾吴锺胤感受,也不会将其逼走。
如果他当时将所以结果考虑全,事前诸葛亮,哪会有追悔莫及?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吊儿郎当,不把事当事,对所有事一笑而过,自认高人一等、自欺欺人,浑浑噩噩过……那该多好。
认清事实,他就一不知薡蕫、不知进退、不懂装懂、不容置喙的垃圾,明明方兴未艾却又一意孤行、妄下断语、掩耳盗铃的自欺者,算个什么东西。
再次抹面,飘甩清水……也分不清是泪或是雨了。如果是泪,也分不清是痛的或是悲的。如果是雨……
少作弃子,形影相吊。后得锈剑,遭大将拾。那年兵乱,萧条破败。其随三军,奔波八方。行不果腹,风餐露宿。
现等飘逸,安日宁活。自安定来,再无流离。迷蒙幻瘴,再会歹念。食尸填肚,饮血度日。那般险日,却又神往。
忆起那般尸山血海,被血浸透的布鞋湿沉,跺在尸骨上,布鞋噗嗤响,森骨嘎吱晃。
嘴中咀肉,唇染殷红,舌留腥膻。
正是因为那般往日不堪,以拜佛师、参入佛门。
都觉得那时自己很幼稚,但事实,那时的自己远比现在好的多。
之所以幼稚,是因为天真无邪,烂漫无虑,多好,现在倒是希望自己幼稚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表面装得再怎么幼稚,可是心中的疤痕仍在,灵魂被恶水浸染污秽了,双眸总是浑浊的,涩得不时落泪。
而那般血腥场面、非人经历、满手血污,在自己看来是幼稚,平淡如水,故司空见惯,在别人眼中又是甚?
咳了几声,非嗽,乃笑。强忍劲憋的笑意遏制不住,冲上心头,脑子快活,茅塞顿开的觉散开。
从小遇到伤心事就喜欢笑,扼制不住的笑,内心震颤,笑意不绝,而后做些勾当宣兴泄奋。那时候是最快活的。
大了,觉着无意,便改去这恶习,本以为和平年代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却改意了。
枫叶千枝复万枝;
江桥掩映暮帆迟。
熹微曙光落海山;
枯叶点片入淖潭。
以往尝景尽暗黑;
满目荆榛惹人泪。
掩瞳饰眸随心涩;
只把秋风当萧瑟。
叹若秋风,谁人知我?
哀若悲鸿,日月无声。
秉其玉面,怎知莲心。
若无玉面,何来莲心。
……………………
饮下携身的药水,缓迟痛感。
释卷席地,起身而立。
揉捻双眸,独倚阁楼。
单影摇曳,风起落叶。
废了几个时辰,全砸在书上,将浑心不忿泄个。
读到段有趣的话,说的是那柄废剑:“以血沥之,则焕然。”
顶司整改新规:新增一批播像器,将幻境中的画面全然暴露。
这是增进竞争力的新招,由于众人皆观,底牌是切不能打出来的,只能使些普技,无疑更窘。
得压着实力打,而面对同级敌,又不输,也只能靠脑子使计取胜。
几天没有说话了,闷得慌,饶是在军中,也能有几个兵将可溜嘴,哪有现在这么憋屈。
话说,今天的四人二队战,选谁为同?
吴锺胤自然不用说。
司马霓有他妹要顾。
还是随便找个人打打算了。
就找那个新出的第九吧。
……………………
精通火属,可化形,可利攻,可御守,可近附,可远射。
这便是那他了——老九。
他无名,随缘而定,昨个儿你名他王八,今个儿你叫他火公,明个儿你唤他老九,皆可。他说,有名就知足了,还想那些华美字干啥?
圆面方孔,八齿伶俐,眉眼弯弯,靥花常开。
大大咧咧的,脑子单纯,很欢喜,也很中意。
“那就暂且叫你老九吧。”
“诶~叫啥都行,不过你为啥找上我呀?”
“据我所看,你与上局队友并不亲切,私底下就没见过面,估计只是个互利关系,交啥队友都没问题,还有……”吕莲勾上其肩,面上假笑,“你不会拒绝的吧?”
“好吧,我答应……”憨夯模样,傻得可爱,歪颈挠头,看似疑惑,“哦……那……为啥你知道咱私底下的事情的呢?”
“你为啥这么多为啥?为啥你就不能说为啥呢?”
“额……为啥?”
“哈哈……”吕莲笑笑,放开老九,快意爽决,大笑几声,回身去了。
跟这样的家伙多待不是坏事,就这么一会儿,他便觉心压肩担轻了不少。
另一头的老九神态通改,匿笑几声,将面皮一扯,赫裸面孔,令人骇怪,胆寒心悚,但见是无五官,白花一片。
又掏肉皮,套裹面首,将气一浇,自发盖下,烟雾缭绕,徐然腾空,改头换面,化作他人。
身子一抖,神色具变;
俨然肃杀,黑袍更显;
戾气外扬,非若等闲;
莫笑白手,袖中匿剑。
双眸凛,目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