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万籁俱寂,偶偶出现几声虫鸣兽吼之声回荡在山谷,更显阴森可怖。
孤城双手的钩爪死死地贴着崖壁滑下,巨大的冲击力不断撕扯着崖面,火星迸射,不时有碎石滚落山谷,发出低沉的轰鸣之声。等滑到了谷底,他一个踉跄后撤,总算有惊无险安全着陆。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淡黄色的晨曦从东方喷薄而出,柔和的光线穿透酣睡的云层撒向大地,谷中弥漫的雾气逐渐散开,等到金黄色的光辉将最后一抹黑暗驱逐,万物终于苏醒。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此刻孤城已经是身心俱累,尤其是带着血丝的双手,酥麻麻地,半点气力使不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外出磨砺,感觉似乎还不错,至少成功帮助他师父带回了天羽。不过现在他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找个安静的地方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回程途中,孤城驱马找了一家客栈,门口杏黄色幡旗上印着“北海客栈”,客栈总体规模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一流,位于通往北不归的必经之路上,而且方圆几十里找不出第二家客栈,可谓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他一进房门就倒头酣睡,完全不省人事。店小二叫唤了几次,但他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只好掩门离去,瞧他样子也不像是会偷偷溜走的主,住宿费就先给他记在账上。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外面乱哄哄的,嘈杂的喧闹声不绝于耳。他阴沉着脸立起酥软的身子,神情万分不快,那副衰容仿佛在说“是哪个挨千刀的,敢吵醒我的美梦”。
推门望去,客栈一楼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有拍桌子砸碗的,有喝酒叫嚣的,还有大声摆弄兵器的,个个摆出一副盛气凌人、“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他们身边都带有兵刃,手上留有常年练武留下的厚厚老茧,而且看他们浑身的穿着佩戴应该属于同一门派,不像是混迹江湖的三教九流无门无派之徒。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能让整个门派倾巢出动,想必是为了办一件大事。
“北不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还不是都活着出来了!”其中一个醉汉拍着胸脯龇牙咧嘴地大声叫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与此同时,隔壁桌一位穿着济楚、一看就是门主级别的大人物朝同桌的一个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像是在说“此事由你摆平”!
那中年男子心领神会,放下端在手上的杯中酒,站起身来朝醉汉走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是横空猛然一脚踹出,力道着实惊人,体重足足有一百八十斤的醉汉被硬生生踹飞出去数米,砸在了客栈的后墙上,刚刚喝进去的酒菜吐了一地,场面不忍直视。
“谁?哪个王八……”醉汉半直起身体,又欲破口大骂,当他抬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行凶者”时,话到嘴边立马又咽了回去。
那中年男子面色冷淡决绝,愤愤然说道:“以后,门中之人再敢提及此事,在外面胡说八道,他便是榜样。”说完,他顺手在桌面上取了把刀,只见空中一阵刀光快速闪过,手起刀落,随着醉汉的一声惨叫,左手的手指被活活砍下两颗。
醉汉捂着断指不敢多言,其他人见了也是鸦雀无声,连连应承道:“谨遵门主教诲!”
孤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隔了些距离,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刚刚那醉汉说了“北不归”这三个字,所以想上前问个明白,不料房门没出就被客栈掌柜拉了回去。
掌柜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对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从北不归来的,但是以你目前的修为,还不是下面那些人的对手,切不可贸然行事。如果我所料不错,北不归应该出事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看看情况,而不是跟他们在这里纠缠。”
孤城是个谨慎的人,出门在外当然知道“防人之人不可无”,况且掌柜的一番话难免让人起疑,要知道北不归对于外人来说无异于铜墙铁壁,有来无回,谁会这么不长眼明知是个火坑还硬是往里面跳。于是他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北不归?”
面对他的质疑,掌柜倒是一脸从容道:“你八岁那年被你师父收养,我们就见过,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八岁,无数次想起就如同梦魇一般死死地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快要窒息,那是他这辈子最痛最黑暗的一年,他失去了所有,包括父母的疼爱、快乐的童年、还有属于他的荣耀地位,承受了原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所要领受的:亲情的背叛、被父母抛弃。不过幸好后来遇到他师父,渐渐抚平了他内心仇恨的灼热火焰,他已经慢慢忘记了八岁那年以及之前的所有事情。
所以他记不起来客栈掌柜也是正常的,况且这些年来他从未听到过有人离开北不归到外面讨生计的,他师父也没跟他提及过此人,总之在掌柜身份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掌柜貌似看出了他的犹疑,略带急色地说道:“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至于我是谁,等你见了你师父之后就会清楚。你抓紧从后门走,先回去看看情况,我们再从长计议。”
孤城在客栈掌柜的一再催促下从后门悄悄离开,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未发现有任何人尾随的迹象,于是他也就加快了脚步。自从听了客栈那个醉汉的话后,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
过了界首,已是荒无人烟,辽阔的白茫茫雪原如遮天蔽日般迎面扑来,天地共长一色,好不壮阔!
进入其中,阵阵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留下刺骨冰寒,这种寒冷是带着寒冰灵力的摧残,所以非修炼之人根本无力招架,大家只能避而远之,千百年北不归一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有人说里面藏有大量的金银珠宝,也有人说里面其实是一个世外桃源。曾经也有一些胆子大的人抵制不了诱惑,组成“寻宝”小分队进入其中,但都是有去无回,至今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那些传说也就无从查证。
继续深入,愈发凛冽的冷风中夹带着冰雪疾驰而来,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在气流中横冲直撞,要不是皮糙肉厚,裸露的部位定然会被无情地刮出一道道口子。
越往里面走,能见度越低,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大雾将天地连接起来,四周苍茫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
“不好,雾隐阵被人破了!”孤城看见前方本该大雾弥漫处隐约出现一道通衢直逼北不归内部,他突然眉头紧锁,不安的情绪在心头更加浓郁,不禁叫出声来。
雾隐阵原是上古大阵,可由寒冰灵力驱动布置,用以设立结界抵御敌人来袭,使其不敢轻易进入。北不归外部的雾隐大阵正是孤城的师父释放强大灵力布下,即使修为再高之人进入阵中也是徒劳无用,最终都会落得个尸骨无存。
不过此次,从种种现象看来好像出现了意外,他径直走近观察情况,果然大雾稀薄处出现一条通道指向北不归内部,乍一看就像被一把巨剑横空劈成两半。结界伏地处还留有不少踩踏的脚印,凌乱不堪,显然有一队人在此逗留过。
“遭了!”孤城倍感慌乱,加快脚步飞奔往北不归内部。
北不归内部是一个天然的低温绿洲,雪水潺潺曲折流淌,滋养出丰满鲜美的水草,雪松、雪杉葱郁茂盛形成巨木参天的森林。巍峨的雪神山挺拔入九霄难觅其顶,山上终年积雪不化,可山下却是四季如春,风雪不兴,引来不少能适应低温的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绿洲之上,木质屋舍层叠林立,这里生活着有且只有一个部族——孟氏一族。
当年,孤城的师父——孟章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偷盗昆仑神木铸剑,使得天地发生大动,闯下弥天之祸,引来整个大陆的修真门派追杀。于是孟章带领孟氏一族避难,逃亡路上族人之中十不存三,情急之下他率领剩余族人躲进北不归,在经历了层层险阻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竟也没想到里面竟是一方绿洲,宛如仙境。孟章为了不泄露行踪,将其路口彻底填埋毁弃,并施下绝天绝地的雾隐大阵彻底断绝与外面的联系,同时也明令禁止族人妄自外出,自那之后孟氏一族便一直生活在北不归,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孟章则继续醉心于铸剑,北不归内部源源不断的灵力资源正好可以成为他坚固的助力。
孤城一个飞身跃入北不归内部绿洲,突然浮动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不远处飘来,他沿着那方向望了望,正是村落的方向。
等他跑到,村落已是一片狼藉,村民们的尸体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溅红了整片土地,周围充盈着浓烈到令人呕吐的血腥味。霎时,一阵刺骨的冰寒涌上他的心头,心脏毫无节奏地快速跳动着让他快要窒息。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