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天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记得她撑着一把油伞,走在他的前面,他背着刚从集市买回来的米,他没有多少钱,只买了小几斤大米,抱着小小的她,走在她的后边,当时他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背影婀娜,他却并不在意,她本就只是他生命里匆匆而过的过客而已。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她停了,于是他也停了,她回眸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她的脸映着街边的灯笼的光,在油伞下显得是那么的亮,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绕过了她,往前而去。
可是她却叫住了他,她对他说,雨看着要越下越大,小孩子淋了雨就不好了,我的伞给你吧,我已经到了。
他看了看小女孩,如果不是她,他马上就会拒绝的,就当他有了一丝犹豫的时候,她已经将伞递到了他手中,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伞,她微微一笑,走进了前边的一座大院,他抬头看了看大院,上边写着鲁家堡。他本想问如何还伞,奈何她早已消失了背影。
他紧紧记住了鲁家堡,因为这把油伞他还要还给她。
他就住在离鲁家堡不远的一个偏僻的村庄内,这段时间的奔波,花销如流水一般,托人找人打探消息几乎花掉了他所有的积蓄,他还带着个小婴儿,小婴儿没奶喝,还要找奶妈。没有收入的他越来越感到生活的不容易。
报仇和学习高等武学好像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可是他没有办法,现在的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捡来的女婴好像成了他的累赘,使他原本就不怎么如意的生活陷入了危机。
买完这次粮食后,他就再也没有余钱了,当年的报仇之心被这生活的拮据慢慢消磨着,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报仇的事了,而是他之后该何去何从了。
看着还这么小的女婴,因吃不饱穿不暖而日益消瘦的身子,他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他真的啥都不是。
于是他的想法慢慢有了转变,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他林成天不是君子,也是粗人报仇,二十年也不晚。
时间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对于报仇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说二十年后还能否找到凶人,他默默的将脸埋在了破棉被的下面,这辈子他好像真的活的好是窝囊。
于是他决定第二天要去找点事做,可是,他去做事了,小婴孩该谁带。他本想将小婴儿寄养,可是他又舍不得,他想来想去,整整想了一夜,他决定要找兄弟帮忙,说是帮忙,无非就是为了去借点糊口的钱。
他的兄弟就是吴铁烽,其实那时候他们还真不算什么兄弟,只是有过几次萍水相逢罢了,吴铁烽在一个大户人家当护院,而在威风镖局的时候林成风多次替这大户人家押过几次镖,有几次押镖都是吴铁烽陪同着的,这样一来,两人也算了有了接触,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酒后,两人也算是相识了。
第二天,他带着小女孩便去找到他了,他很热情的接待了他,顺便拉着他住了几晚,天天好酒好肉的伺候。
他没有问他为何来找他,他也不好意思和他讲自己的遭遇。
他更不好意思问他借钱,他越是这般,以他的性格就越是问不出口。
住到了第三天,他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因为他实在太热情了。
于是他便提出了要回去了,他也不挽留,离别的时候他拿出整整三十两银子给他。
他不敢接过,因为这整整是他一年多的工钱。
他却说,脸上的风霜是不会骗人的,眸里的眼神也是不会作假的,我也听说了你们威风镖局的事了,你有难,难得来求助我,我如果不帮的话,那么以我的性格,也是过不去的。我尚未娶妻,也无子嗣,父母健在,还能自食其力,所以尚有一些存款,待你有余钱的时候再还我即可。
他慢慢地接过了那三十两的银子,拉着那女孩儿,茫然地走出了他的家门。
这三十两够他用好长一段时间了,难得遇到此等贵人,可惜不知何时才能将此钱还于他。
吴铁烽讲义气他原本是知道的,可是他在知道他遭遇的情况下什么都不说就给了三十两银子是他意想不到的。
其实很多年后,他想起这一刻,他觉得实在是太对不住吴铁烽了,这本就不是他的意愿,可是造化弄人,他所谓的两个贵人下场都是那么的惨,也许所谓的贵人都是不归人。
回家的途中,他又经过了鲁家堡,于是他想起了行囊里的雨伞,虽说雨伞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借的东西至少还要还的。
只是那鲁家堡大门紧闭,他也不知那天给伞的姑娘是谁,他仔细想了想,那天匆匆而过,只记得她的背影,她张的具体是啥样,只是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他还是敲开了鲁家堡的大门,虽然鲁家堡看起来像是个大户人家,伞也值不了几个钱,可是借伞不还也不是他的性格。
开门的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他很厌恶的看着他,用不耐烦的语气问他有什么事。
他便和他说是来还伞的,他很不屑的道,你个叫花子谁还会借伞给你,你找错人了。
他竟然叫他叫花子,他不禁有些惊奇,可是他看了看他自己,再看了看他带着的小婴儿,他不觉得有些恍惚,原来他自己真的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或许本就是叫花子。
他努力和那家丁描述了那天他看到的那姑娘的情形,可对于姑娘他本就嘴笨,在他眼里天下的姑娘大体都是一样的,那家丁听的糊里糊涂,大声骂了他一句,神经病的叫花子,别在这捣乱了。
他有些恼怒,可是恼怒归恼怒,那也只能忍着。
他说不出话,傻傻地看着家丁,楞是呆在了那里。
那家丁无比的不耐烦最后说了句,磨磨蹭蹭的,乞讨还搞花样,给老子滚,便将大门重重的关上。
他在大门前又呆了好一会儿,便将雨伞放在了门口。
于是叫花子带着小叫花子慢慢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想,对于没有希望的未来,当一辈子叫花子那也是不错的。
不过他又哈哈一笑,叫花子的行囊里难道有三十两银子吗,叫花子能一下子乞讨到三十两银子吗!
他笑完之后便又呆了,没什么好笑的,命运的造化弄人,原本他就不该是这样子的,他的师父也不该会这样的,这让他着实有些抑郁,想到这他又狠狠的恨起了那个凶手,他究竟是谁呢?
有了这三十两银子,省吃俭用的话日子过的倒是稍微好了些。可惜这么小的孩子总是个累赘,随着小女孩慢慢地长大,这口气算是慢慢缓了过来。但是他感觉自己再也查不到杀害他师父的凶手了,他心里很不平衡,就算报不了仇,总应该让自己查到凶手是谁,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这天网为什么到他这就漏了。
三十两银子支撑了两年,小婴儿慢慢长大了,至少不用一刻也离不开他了。
于是他决定要出来找些事做了,可是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又想到了吴铁烽,因为他还要还他这三十两银子,至少可以找他帮忙给自己找些事做,之后好还他钱。
只可惜这次见吴铁烽时,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护院了,他竟然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去一家不大不小的镖局当了一名镖师,他像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一样,和他说的风生水起,他说,很多年前他的梦想就是能当一名镖师,如今总算能如愿了。
他便问他当镖师有什么好的。
他回答他道,每一次押镖都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事,当你安全的将货物交到镖主手中时,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又问他,你当镖师多久了,押过几次镖了?
他笑了下道,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惜这镖局没啥生意,我是一趟镖都没有押过。
他有些惊讶,这镖局一点生意也没有,那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
他道,镖局其实是有一点生意的,只是我算是新来的,有镖也是让老镖师押运,还轮不到他。
他道,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他答道,也就是在有镖出发的时候给老镖师整理下镖物,顺便打扫下镖局的卫生。
他道,那没有让你跟着老镖师押镖吗?
他答道,并没有,因为镖局里人手不够,总要有个人留下来看守镖局的。
他哈哈大笑道,你这算什么镖师,充其量连脚夫都不算。
他呆了下问道,那我算什么。
他答他道,你其实算降级了,你以前还算是个护院,现在只能算是一个看门的。
他仔细想了想我的话有些恼怒,将他手中的扫帚摔落。
他知道他的心思,问他想不想当一名真正的镖师。
他怎么会不想,他便问他怎么才可以当一位真正的镖师呢。
他答他道,其实这世界里没有比当镖师更简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