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现,一夜未睡的吴智勇走出了衙门。
残破的街道并不好像他想像中的那么平静,隐隐可闻说不上是什么声音的种种声音,时不时远远还可望见人影不时地晃动。
暗夜的寒冷还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自由的空气让吴智勇感到特别的舒服,他甚至有着一种要大喝一声的冲动,但很快他的心被一种哀伤所代替。
战后的惨像是无法用言语一一表达的。
之前,他总是被人强迫地逼着去看那些惨绝人寰的景象,内心无比抗拒,以至于麻木,而此时,所见景象远远不如之前所见,但他却能深深感受到那种战后的惨痛。
从一座座的残墟面前走过,从一个个蜷缩的人体前经过,从一滩滩的未干的血迹前跨过,吴智勇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和无能,甚至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以前,无论家里多穷,无论在学校受过多少委曲,无论在社会受到多少白眼,他都能极力克服。因为在和平的社会里,只要你肯去努力,肯放下自尊,无论有没有成绩,至少是不会被饿死的。
可是在这个战争的年代,生命变得如此的缈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没有谁能够描绘出自己的将来,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能。。。。。
“吴大人!你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啊?”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将正在沉思中的吴智勇吓了一大跳。
此时,吴智勇正站在一座两层高的楼前,一块大大的牌匾上书“锦春阁”。这座楼十分气派,门前红灯高挑,长廊回绕,周围是数十株粗大的槐树被无数的锦花团团相拥,风格同周围的景象完全是格格不入。
“吴大人。”又是一声呼唤,吴智勇这才回过神来,他顺着声音向前观看,就见刘汉标一身锦袍,手摇轻扇,站在他前面,后面是七八个文人样子的人,老少都有。
吴智勇皱了皱眉头,然后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刘老爷。”
刘汉标道:“我咋说这天还没亮,就有喜鹊在门前树上欢叫呢!原来是吴大人来了,这真是稀罕,贵客临门啊,来来来,就来我这锦春阁喝杯早茶,恰好今天也是我们长宁城文联会每周例行的诗友会,还望吴大人务必赏脸,也顺便给我们这些不成才的文酸指点指点。”
不等吴智勇回答,刘汉标旁边立刻有人叽笑道:“吴大人孤家寡人一个,却偏偏又是公事繁忙,没的说,凡事只能是亲力亲为啦,自然是没空的了,哈哈哈。”
一个人马上反击道:“这城中衙门早就关门啦!吴大人何忙之有?”
一个人上前拉住吴智勇的手道:“对对对,吴大人何忙之有!难得吴大人如此雅兴,这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等指点一番才是。”
一个人道:“不错!今天我们诗友会当以吴大人马首是瞻,就请吴大人先起个头。”
一个人来说:“吴大人公事甚忙,哪有闲心在此,但初临我地,说什么也要留下点墨迹才是,快快快,上文房四宝来。要是吴大人旋而高升,我们只怕连送行的机会也没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说话间还不住地直拍大腿。
刘汉标站在那里,一手摇扇,一手轻摸胡须,洋洋得意地笑望吴智勇。
吴智勇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群人,就好像在看着一群小丑在眼前跳来跳去一样。
一张又长又大的书案转眼就摆在了吴智勇的面前,纸墨也摆在宣纸的旁边。
刘汉标道:“吴大人,难得众位诗友如此诚心和踊跃,还望大人您屈尊赐教。”
吴智勇朗声道:“人生在世,以德为首,任你神才鬼艺,无德也只能苟且于人世。在下做人尚且不易,明德更难,故对诗词向来不感冒,在此也奉劝各位,有时间还是将心思多此放在民众身上吧!”
闻听此言,众人皆有羞惭之色。
刘汉标强颜上前道:“吴大人果然见识非凡,佩服佩服,想来这文笔书法也是凡人莫比,还望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才是。”
吴智勇冷笑一声道:“不好意思,那真的要让你们失望啦。”
刘汉标道:“大人,你这话意思是。。。。。”
吴智勇道:“人生在世,岂能样样精通!那岂不是成了超人!”
众众愕然,不明白吴智勇所言的超人是何许人物,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正议论间。就听见吴智勇哈哈大笑,然后抛笔于地,说了声:“得罪啦。”然后丢下众人,大踏步继续前行。
众人连忙围到书案前,只见宣纸上两行大字:“刘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书法看似端正,但根本不入众人法眼,歪歪扭扭不说,且力度掌握极差,很多地方纸层都破损了,但也显示出了书写者书写时内心的无比愤怒。
然而上面的两句话却如同利剑般,使得每个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谁也说不出话来。
刘汉标双手扶案,双眼怒视着宣纸上面的两行字,然后他愤怒地将纸抓起,将它撕成数条,然后揉成一团,恶狠狠地扔向吴智勇的身后。
刘汉标一脚踹倒了书案,但仍觉得还不解气,他又冲着周围的人喝叱道:“一群废物,一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平时看你们个个口若悬河,目空一切,如今怎么个个都成哑吧啦?”
众人不但沮丧之极,同时心中也十分地委曲,可是谁也不敢回口,心想:“说我们,你还不是一样?”
刘汉标点着吴智勇的身影咬着牙道:“姓吴的,欺人太甚!我跟你势不两立!”说完一顿脚走进锦春阁,别的人也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一辆残破的驴车从锦春阁门前经过,赶车的人一挥鞭,卷起了被刘汉标扔在了地上的纸团,手再一抖,纸团落在了他的手中。
驴车里有人道:“陈老弟,快将纸团给我看看,不知吴大人写了什么让刘老贼如此动怒?”
陈元埋怨道:“都怪老哥你磨磨蹭蹭的,这错过了好戏。”说着话,鞭子在空中打了个漂亮一个响音,不用几分钟,便追上了吴智勇。
陈元将驴车停在吴智勇面前道:“吴大人,你上哪里去,我来送你。”
吴智勇看了看戴着草帽的陈元笑道:“陈大哥,你这驴车不错,哪里弄来的?这么早,你是准备去哪里?”
陈元跳下驴车道:“大人,这驴车是我专门为你出行准备的,我只能做到如此啦,还望大人见谅。”
吴智勇既惊讶又感激地望着陈元道:“陈大哥,你这样做,真是太委曲你啦,我吴智勇不过是个毛头小伙,什么也不懂,唉,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的好。”就见杜山从车里跳下道:“吴大人你是真心为民做事,我和陈老弟两个人虽然都算是老骨头一把啦,但只要吴大人你不嫌弃,我们还是可以做些事的。”
陈元也道:“杜大哥说的对。吴大人,你就请上车吧。”
吴智勇道:“我打算去见上古人兵营去见王爷,不知两位可愿意一同去?”
杜山惊讶地说道:“去那里做什么?”
吴智勇道:“讨债啊!这个世道,杨白劳比黄世仁都要牛。”
陈元和杜山不禁一怔,相互对望,心想:“这杨白劳和黄世仁是谁?”
吴智勇哈哈大笑道:“我是说上古人是不会痛痛快快地送钱粮给我们的,一定要厚着脸皮亲自去催促,免得他们偷懒,不要说迟上个十天八天,就是迟上个一上午,连我自己也要饿肚子啦。”
吴智勇压低嗓子道:“说实话,我现在肚子就已经咕咕叫啦,不信你们听听”
陈元、杜山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吴智勇的肚子在咕咕直叫。
吴智勇继续道:“说不得,怎么也要去上古人那混顿早餐吃先。”
陈元、杜山不禁也一阵哈哈大笑:“吴大人,就冲你这话,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二人也陪你去闯上一闯啦。”
吴智勇道:“那好极!”说着,在杜山和陈元的扶持下上了驴车。
陈山面有愧色地道:“吴大人,我们无能,竟要让大人饿着肚子做事。”
吴智勇摆摆手,笑道:“小事!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吴智勇见车内并不宽敞,也就是两人的位置,座上铺着一张才拼好的宣纸,赫然正是自己才写的那张。
杜山道:“吴大人,你稍稍等一下,一会再坐。”说着,将座上的那张纸小心地折好了,放进随身的袋子里。
陈元扶着吴智勇坐下,笑道:“杜大哥,看你那么宝贝般的,我都还没看清楚吴大人在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吴智勇道:“也没什么,胡言乱语而已,那字更是不堪入目。”
杜山道:“请原谅在下放肆,说实话,大人的字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两行诗句却是字字千金,道尽这人间不平事。”
杜山停顿了一下,朗声道:“刘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啊!真可谓千古绝句啊!”
陈元也击腿大喝道:“好,刘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言白意深。就是白字之人,听了也能感叹其意之深。好诗句!好诗句!”说着话,又是一记响鞭。
吴智勇道:“惭愧!实不相瞒。二位,我哪里有如此本事写出如此佳句,不过是引用前人诗圣杜甫的两句罢了。”
“杜甫?没听过有这么一个人。我杜山虽说是一心学医,但也没少读诗书,想不到我杜家有如此了得人物,我竟然不知。”
陈元道:“想来是吴大人是过谦了,随口编个人名来糊弄我们。”
吴智勇见杜山和陈元的的表情,竟是真的不知杜甫的诗句,心想:“妈啊!我都穿越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时代了啊。”
这时驴车来到了一个人声有些嘈杂的地方,吴智勇探头向外观看,就见一排简易的木棚延绵在路边,竟是一眼没看到头。
吴智勇大是惊奇,他明明记得昨天早上经过此地时,不过是几间残破倒塌的木棚罢了,如今少说有近百间,但大多数都是紧闭着门。那些嘈杂的声音是不少的人在空隙的地方搭建木栅和一些人在争吵时所发出的声音。
吴智勇吃惊地问陈元:“这确定这是去上古人军营的路吗?”
陈元奇怪地问道:“难道我走错了吗?”
不等吴智勇回答,他又问杜山:“杜大哥,我没走错吧?”
杜山莫名其妙地道:“没错啊!”
吴智勇苦笑一声道:“你们看看,这里一夜之间都要变成了集市,这哪里还好像战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