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管嘴上多么漫不经心,却是最在意的那个人,反倒是那些看起来多愁伤感的,最容易筑墙自守,就像是梁嘉嘉,就像是林吾乡。
林吾乡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好的人会突然说生病就生病,梁嘉嘉自从期末季就开始因为重感冒一直卧病在床,北京的冬天不下雪,但是生冷的风还是会把头晕脑胀的人吹得脑阔疼,梁嘉嘉仗着生病的名义不肯出去面对寒风,所以林吾乡自然而然就担任起了为梁嘉嘉端茶送水的责任,梁嘉嘉倒是心安理得,声称期末结束腰带林吾乡去看看她的家乡,蓬松的雪落在屋檐上,小孩子们在路上打雪仗,暖气管里的热水噗噗流动,人们围坐着打起麻将,听得林吾乡双眼迷离,南方姑娘并未见过这样的冬景。其实林吾乡乐得如此,她喜欢打完饭回宿舍,和永远合不上嘴的梁嘉嘉一起坐在铺着瑜伽垫的地上,打开折叠桌慢慢享用一餐,然后再悠然坐到座位上去复习。
丁怀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林吾乡了,自从她搞懂了那道线代题考完了高数,就一心扎入期末季的复习里面了。其实像是林吾乡这种小菜鸡才会这样子忙忙乱乱地复习,丁怀远面对期末考试还是游刃有余,所以无聊之处,总想着联系一下那个很可爱的姑娘,但是一想起她还在认真复习,也就没好意思打扰她。晚上打完游戏躺在宿舍的床上的时候会想,林吾乡复习完了没有,明天的考试一定要加油,中午吃饭的时候会想,林吾乡不知道会不会复习得忘记吃饭,就她那种程度的弱鸡,恐怕够呛,早上起床的时候也会想,这个姑娘起床了没有,是不是准备好了考试需要的一切。丁怀远在微信上说加油,实实在在的,希望林吾乡能够好好度过这个期末季。
梁嘉嘉有时候看着林吾乡回复丁怀远的微信,总会觉得有点别扭,但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终于期末季的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门限选课程的时候,梁嘉嘉大病初愈,终于拉着发霉的林吾乡出门晒太阳了。好巧不巧,丁怀远算准了这一个时刻,早早就在她们楼下等着,于是两个精心打扮准备冲去shopping的女生,只能百般不情愿地加上一个不修边幅的男生。丁怀远背着琴,原本是准备给林吾乡拉一首以诉衷情的,梁嘉嘉的出现让他原本的计划泡汤,只能谎称自己本来要去乐社地下练琴,刚好碰见二人,于是心甘情愿充当苦力。背着琴的男生实在是有一点帅气,梁嘉嘉原来总是会打趣他和林吾乡,但是今天却说不出口,倒是林吾乡先开口了:
“看你们两个这个身高,把我夹在中间像不像是爸爸妈妈领着女儿去逛街。”林吾乡倒是没心没肺的,一句话下来丁怀远差点没气死,梁嘉嘉心中一动。
“得了吧就你,当我孙女还差不多……”梁嘉嘉说完顺势摸了摸林吾乡的头,“乖,姑奶奶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你们这两个幼稚鬼,就像是我领着两个女儿逛街。”丁怀远明显一脸宠溺地看向林吾乡,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大衣,内搭一件浅粉色的裙子,两瓣花一样的唇上面涂着娇艳欲滴的口红,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笑的时候,梨涡闪闪,眼睛像一湾深潭。同样是粉色系,粉色棒球外套和马丁靴的梁嘉嘉就显得尤为帅气,青春在谁的脸上,谁就光彩照人。
梁嘉嘉终于忍不住又开始调戏起丁怀远来,“哟你今天怎么穿成这幅样子,去练琴还要正装出场?”说完开始上下打量起丁怀远今日的穿着,三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纪念讲堂前面的路。
丁怀远本来是打算跟林吾乡好好说说的,被梁嘉嘉打乱了计划,这个时候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正装出席呢,只能瞎扯出一句“这样练琴才能完美演练出上场时的感觉,将每一次的练习都变成一次演出,最后才能呈现最自然最完美的演出。”
不得不说,丁怀远把自己都说动了,更是把梁嘉嘉和林吾乡听得心里敬意油然而生,纷纷表示丁怀远以后成了小提琴演奏家一定要“苟富贵,勿相忘”。
刘一介在后来的记忆整理中,生生翻出了这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林吾乡的小脑子是记不得这些了。当时的林吾乡,只是走到电教门口时,一个头盔滚落在她脚下,她弯腰捡起来,递给了一个推着车的高高的男生,男生微笑着说谢谢,林吾乡说不客气,笑起来的样子让对方一愣,但是林吾乡快速走开了。丁怀远后来觉得,要是当初的世界线能够移动一点点,要是头盔不会到林吾乡脚下,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他在院子里拉着琴,身旁有一只林吾乡很喜欢的德国牧羊犬,“但是现在也不错,尽管故事曲折。”
白河这边,刘一介的另一支烟也到了尽头,回忆竟需要这般力气和时间,光是最初的相遇,就需要耗费那么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