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终于来到。
奈何放下手中茶盏,伸了个懒腰,四周气象剧变,茶寮化作数道魂光,飞入他手中书卷。
“獠,时间到了。”
獠缓缓睁开双眼,小脸淡静地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战吧。”
“呵呵,你很不错。”
奈何伸手一指,两人中间出现混沌魂盘,虚影魂兽、魂场各自闪现身前,对方却是看不到的。
“这生肖乱斗场你是第一次经历,本君也不欺你。”奈何随手一点,面前虚空一声龙啸,一只魂兽化烟散去:
“本君抹掉‘辰龙’,且本君每场魂兽出场不会超过两只。”
言罢,他一脸傲色地望獠。
獠平静接下奈何目光:
“那第一局的魂场也我选。”
奈何表情顿时僵住,随即大怒:
“獠,不要太过分了!少占点便宜会死啊!”
“我选。”獠直接将面前两处魂场点亮,“我选好了。”
“……”
奈何无语,以仇目狠瞪之,獠似浑然未觉,他冷哼一声算是接受,朝场中看去。
望着点亮的魂场“十里雪原”、“青谷密林”,他只思索了片刻。
“呵,看来她还不太会利用魂场的天时地利……密林是所有魂兽都能存活,而雪原则会强化‘皮毛’用以抗寒,两者并非极端相克。我若是选了雪原而真魂场为密林,也不过是削弱些魂兽的速度……”
又看了獠一眼,道:
“也罢,我就选十里雪原了!”
“魂兽我选好了。”
“我也好了,”奈何点头,“开始吧。”
两人一同将魂魄投入魂盘。
……
朦胧的气逐渐晕开,变得明朗,呈现天色时,扬扬洒下飞雪,落至身边,便将地貌一一变化,雪丘,冰崖,白原……
獠看了一眼四周,此时她的魂魄依附卯兔之身,未羊、亥猪左右拱卫,经她确认,三兽体表都附着一层厚毛,以拒风寒。
未羊、亥猪稍重,四足沉入雪面过膝,獠跃至未羊头顶,琥珀红的双眼遥望远方,百尺之外,有走兽正快速接近。
是戌狗、丑牛。
兔首偏过,她看到近处不及五长高的雪丘,命未羊、亥猪登上丘顶,还对亥猪另下了一道命令。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奈何,心情不错。
作为魂界阎君的他,仍是魂体之身,无法触及真实,这对曾有尘世经历的他而言便少了许多乐趣,所以他才创出魂棋、魂斗,拟造真实小界,以其中塑造的身躯可以获得五感感受,这令他可以回忆起不少过往。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暂时抛开阎君之责,做一幕生死疆场,他戏称之“属于阎君的轮回”。
一面欣赏着雪原景致,奈何一面向獠的三魂兽接近。
“呵,选的是未羊、亥猪、卯兔……这倒是不错的搭配,兔的‘穴陷’,猪的‘千钧’,还有羊的‘锐角’在这样的坏境都能得到不错的发挥……看来这几天你还真是没浪费……不过,这样才有趣嘛……”
然而接近至三十丈时,站在丑牛背上的戌狗突然一头栽下。
“该死的!这死丫头居然用了猪的魂技‘泼粪’!”
风中传来的味道令奈何心情大坏,戌狗的鼻子都气歪了。望着“异常凶险”的前路,它双目凝重,深深为之忧虑:
“要是本君踩上,本君就算胜了,又有何脸面?”
狠狠朝雪丘上瞪了一眼。
奈何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
雪丘上下,两方对峙。
奈何并未看到卯兔身影,便暗自冷笑。
“獠!有本事你下来!”
他开始骂阵了。
“以三敌二,难道你还怕了不成?”
“来,与本君决一死战!”
他可谓是声情并茂,也真的是情真意切,每到这个时刻,他都感觉自己像活着一般,热血沸腾。
可惜,他不知道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她对于嘲讽、撩拨此类嘴技完全是免疫的。
所以雪丘上的二魂兽只是望着他,冷冷地望着他。
“……那我可上来了!”
奈何并不气馁,却反倒兴奋起来。
一声令下,戌狗、丑牛冲向雪丘。
“轻身!”“迅捷!”
他毫不吝惜地消耗戌狗的魂力来加持戌狗的状态,以避免陷入暗藏的陷阱。
戌狗在前,丑牛紧紧跟随。
雪丘上的亥猪、未羊似乎吓傻了,居然发愣般地不知闪躲。
奈何有些狐疑,心知獠定会有什么诡计,然而距离只剩不过两丈
“不管了!”
丑牛锁定未羊,戌狗突然让开前路,丑牛低头挺起双角
然而即将撞到的那一刻,果然如奈何所料,未羊突然陷落下去,丑牛从其头顶掠过时,被未羊用角借力顶到半空,滚落雪丘。
此时奈何以魂至戌狗之身与亥猪大战,见此急忙撇开亥猪想去与丑牛会合,却一眼望到丑牛跌落深坑,失神之际竟被未羊、亥猪齐攻殒命。
奈何不甘心地魂入丑牛,郁闷地看着身边卯兔仍在不断向下挖坑,抬头向上,竟高达十余丈。
坑顶露出一张猪脸。
“千钧。”
一个淡漠女孩的声音响起,坠下一道黑影
奈何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
魂出魂盘,奈何望着獠,脸色几分阴沉,也有些许暗藏的赞赏。
“第二局。”
獠淡淡说完,看着面前暗去的三魂兽。
奈何伸手一指,点起魂盘“虚天云陆”、“湖泽雨幕”。
獠一直沉默着并未选择,然而在奈何即将不耐时突然张口极快地问道:
“是虚天云陆?”
“嗯,是——你!”
獠的面前,“湖泽雨幕”黯淡下去,似乎是被奈何几欲噬人的眼神所刺痛,她轻轻揉了揉眼睛:
“可以开始了吗?”
“……”
……
蔚蓝长空,云绵千里。
远近三颗星辰遥在虚天之外,一颗湛蓝,一颗绯红,一颗纯白。
酉鸡、午马、戌狗踩在天云之上,背上皆是生出一对云色小翼
有荷叶状的天云遍及四周,大小各异,远近相隔,并无相连,穷尽目力而不尽。
且天云并非固定不移,而是与风而走,也会消散无踪,同时,也会有新的天云生出。
獠踩住的,正好是一片五长方圆的大云。
午马走至云沿,向下望去,但见天云之下,虚空洁净,山川河流,渺渺可见。
獠试过每一个魂场,深知跌落后果唯一,便是亡逝。
一声彻空鹰啸,庞大的金翼割裂极远处云海,显现出百丈身躯五色虹光流转,它拔出云海,带起狂澜浪涌,向虚天外飞去。
直到身影消失,獠收回目光,转脸看向云江对面。
那里,一头白兽犹如天马临世,正踏云而来。
它身形矫健,落蹄有力,每每腾空跃起,足下的天云就会崩溃;落下时,又会发出有如雷鸣轰踏,令人心悸。
云水翻涌,隔江相望。
“獠,我真的生气了!你太过份了!”
“我只是自言自语,你可以不说的。”
奈何魂在午马之身,此时闻言浑身发颤,双目更是通红。
“獠!”
午马仰天嘶鸣,踏江上云石而来,气势滔天,怒不可当!
獠只见奈何一只魂兽,有所顾忌,便只身迎上。
两马相争,一触即战。
谁想奈何不与交战,只是闪躲,同时践踏足下天云。
獠阻止不能,只能看着天云渐渐稀少下去。
“没关系,獠,这局我赢定了!”
獠又一次扑空,奈何忽然而至,向戌狗、酉鸡所在天云落去
轰!
骤然的一滞,气浪向四方扩去,天云在顷刻间崩碎。
一道微小的白影闪过,跃至正腾空向近处天云滑翔的戌狗背上,那是奈何藏匿于云层的子鼠,它在戌狗反应之时,一口咬断戌狗背上小翅,双足蹬踏,戌狗向下坠落,它则借力窜到天云,再一次潜伏。
獠的魂魄仍在午马,此时将酉鸡承载,向远处天云奔去。
奈何紧追不放。
方才几次交战,獠已深知自己不是奈何对手,她仍不惯于兽身相搏,况且是在虚天之上,心绪难免有所浮动。
一追一逃,不觉竟是到了尽头。
漫天云气在这里凝若奔浪,汹涌而流,向一侧狠狠坠落。
眼前是一条堕天云瀑,蒸起漫天皎白虹光,对岸遥不可及,也看不真切,仿佛混沌。
獠沿瀑岸奔驰,激流难渡,几番险象环生。
落瀑带来的巨大轰鸣敲击在心房,如斗鼓喧天,獠渐渐涌出战意,返身与奈何决战。
长风吹拂在午马鬃毛,棕色的眼睛映出三颗星辰柔美的星体,獠感觉到无上壮阔,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在心中滋长。
她望着同样魂在午马的奈何,仰头嘶吼。
奈何笑了,这才是他创出魂斗的真谛,这一刻,獠可算是他的同道,虽然他还是觉得獠很讨厌。
云瀑之岸,轰浪逐水,两匹白兽同时立起前足,仰天嘶吼。
随即,比之浪声还要激烈的落蹄声骤然炸响。
直至相触!
酉鸡啄向午马的眼睛,獠魂之所系的白兽也挺首撞去
千钧一方之际,午马一身咆哮,四足交错,疾驰的身影轻巧地转身,竟在瞬间与獠同向,马尾向酉鸡狠狠甩去
獠的反应差之一瞬,提起前足向奈何踢去,奈何似早有所料,将后蹄踹去
啪!
轰!
酉鸡被扇飞了出去,獠与奈何也因碰撞隔开数丈。
而紧接着的一刻,子鼠又现,化作疾影向翻滚中的酉鸡,一口咬在酉鸡颈处,濒死之际,獠想拉着子鼠一起坠下云去,却被狡猾的奈何看穿给逃脱了去。
虚天之上,再次先后响起两声响彻天际的嘶吼。
……
魂盘之外,獠与奈何再一次面对。
奈何一脸自得,喜不胜收:
“怎么样,这才是本阎君的真正实力!”
獠没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又三只魂兽暗下,她看向魂场,取出“冲泉湿沼”、“尘沙大漠”。
奈何不以为意,随意地点了一下:
“那就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