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枪尖与伞尖交击,银甲男子脚下荡起圈圈波纹,两种迥异的元气相撞,眼前是一片动摇的朦胧,巨大冲击下,地面寸寸龟裂,直至内陷成三丈方圆的坑洞。
两人目光对峙
“现在放了魍魉,本君便饶你一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恕难从命。”
银甲男子收枪,再次出枪,可点在血阿溟罗的伞面,所有的力量如泥沉大海,没留下一点痕迹。
魑蔑笑中将血阿溟罗打开。
伞面上,密密麻麻地闭合着各类眼瞳,不知何兽何族,数不胜数,只是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心生惶恐。
随着银甲男子的攻击,这些眼瞳相继睁开,或狰狞,或凶恶,或迷离,或秋水……
扇面旋转,骨铃摇曳,传出的不是清脆铃音,而是犹如亡者的哀伤怨歌。
面对企图迷惑自己的诡异眼眸,银甲男子神色不变,他将银枪提在左手,顶在伞尖,右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剑。
那剑拔出的刹那,竟也发出一声龙啸,并伴随煌煌青光,银甲男子挥一下剑,剑锋轻易洞入一只眼瞳,流出涓涓血水。
魑远远跳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只朱厌之瞳已经完了,她微眯着眼望银甲男子:
“是本君小看你了……传闻炙峰第三神实力超绝,罕有人见其出手……银甲,银枪,青剑……看来,你不是赵裕,你到底是谁?”
“在下从未承认自己是炙峰赵裕……告诉你们也无妨,在下是赵裕佩剑化形——”
“青釭。”
魑闻言,眼中竟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打开的血阿溟罗又收了起来。她稍稍收敛杀气,用很奇怪的眼神凝视着银甲男子,忽然语气柔和地道:
“想不到你也是剑类化形……不如”
“不行!”
青釭断然拒绝。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说不行?”魑蹙紧眉头,强忍怒气。
“在下虽杀戮无数,却也自有主见。你我,并不同路!”青釭将银枪入体,双手持剑。那剑上,迸发出巨大的青色罡气:
“无需多言,战吧!”
“冥顽不灵!”血衣女子气极,血色双瞳再次泛起戾气,同时周身血光暴涨,宛如实质:
“既然不同路,那就给我去死!”
魑迟疑了一瞬,深吸了口气,又将情绪平定,她望了男子一眼,将血阿溟罗抛向虚空,双手结印,咒语呢喃。
血色罗伞在虚空打开,放大,旋转,那骨铃相继脱离伞面,迎风而鸣,音韵玄美的铃音传来……
在伞下,弥漫起血紫色雾气。
雾气中,传来盈盈笑语,百鸟齐鸣,千兽嘶吼……
不多时,就将青釭笼罩进去……
“魑,可困住他了?”魅眉间带着愈浓的阴郁,“时间不多了,黑白无常就快追到这里了。”
“哼,那又如何?大不了再战一场!这里可不是魂界!”
魑凌空一指,一道红光射出,血阿溟罗渐小,雾气也随之渐少。
数息之后,血阿溟罗居然缩至寸长,它牢牢束缚着一团血紫雾气,青雾中,不时闪现道道青色剑罡。
魑将血阿溟罗收入掌心,望着雾中人影出神,眼神中有一抹追忆闪烁。
“魑,我们走吧。”
魅托着白棺,一掌推向地面,地面发生蠕动扭曲,化开一个深幽地穴。
魅拉着犹自走神的魑跳了下去。
......
黑夜仿佛凝住了时间,黎明来时,林间仍是一片静暗。
悄无声息之中,晃晃悠悠飘来两个如拳大小的光团。
光团一黑一白,之所以能看见起黑色光团,也是因为白色光团的缘故。
“黑常,我们又晚了一步,看来它们是逃走啦!”
白色光团绕着地穴不规则地乱飞,里面传出懊恼的稚音。
“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逃就逃了。”一个沉稳,又略显无奈的男声从黑色光团中传出,“我说白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装成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切!还不是被魍魉那两个小混蛋气的,数万年的交情了,说翻脸就翻脸……上一次见面竟然敢说我是老妖怪!我白无岂会就这般轻易认输!”
“这明明就不是重点好不好!”黑常暴躁吼道。
“……好啦,你不要气,我知道了,”白无的声音转向成熟,凝重,不妩不媚,“嗯,魑魅魍魉到底在找什么,这千年万年来她们上蹿下跳,几乎是将七界走了个遍……现在竟然真的迈入了魔道……她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也是阎君交给我们的任务,”黑常顿了顿,“现在呢,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趁她们未回至炙炎川,继续追呗!”
白无也很无奈啊,每一次知晓魑魅魍魉出走炙炎川,第三阎君都会兴师动众……
可结果呢……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两个光团交替旋转,飞入地穴。
巨大的青色石壁将这一影像真实反映,名唤九尾尊者的两尾正在激烈交谈。
“八哥,她们是谁呀?就这样放走她们吗,她们可是杀了不少人呢。”
“她们的事,你我还是别管了,也管不来。九妹,我们还是看看那个有趣的小子吧。”
“八哥,你又转移话题!”
“还不是你趁我不注意,又救了那小子一次……不过到了明天……呵呵,各大势力死了这么多人,这小子深陷此地,可是要头疼不少……嘎嘎嘎!”
“八哥,你也不帮帮他,他怎么说也是帮了我们一把……要不是他拿到了‘虚海界石’,我们——”
“哼,我们不是同样也给了他花瓣了吗?公平的很,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花瓣用在了那个小女娃身上……而且,那小子太倔了!脾气臭,嘴更臭!老子比他还倔!想我帮他,不可能!九妹,你也不许出手!不然,休怪为兄我不讲兄妹情份!哼!”
“……你爱管不管……谁还不会‘哼’吗?我也会——哼!!!!”
“……”
......
黑夜终会落幕,当那至热至大的星辰从东天的尽处破晓升起时,一样又变得不一样了。
这不是轮回,却被常常被众生视作又一个开始。
那明媚的光洒向天际,或更远处,渐渐点亮一切。
一夜没睡,闻鳞的精神却出奇的好。气血不足,身上没有这类丹药,也只能是慢慢食补自愈。
獠的状态不是太好。
魍魉的术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回复的创伤,要不是獠自小就进行着艰苦修行,打牢了身体的根基,根本就没可能坚持到现在。就獠目前的情况,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出太远。
獠也醒了,安静地望着闻鳞,没有说话。
闻鳞伸手去握獠的手,软弱无骨,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透过肌肤,可以看到其中阴晦的脉流,这是阴煞入体之兆。
“你什么的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一切有我。”
獠深深地望了闻鳞一眼,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微弱的呼吸传来。
迎着朝阳,闻鳞茫然不知方向。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
这样下去,獠真的会死,他感到恐惧。
“你右手的方向二十里处,那里隐有异兽,名曰:狪狪。它的体内藏有珍珠,称为狪珠,或可救这女孩一命。”
一个柔和的女声传入闻鳞的识海。
闻鳞心中一动:
“你是……九尾尊者?多谢你了!”
“不必谢我,你快去吧,八哥不让我助你,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
“这样就好。尊者无需自责,闻鳞已是感激不尽!”
“一路小心。”
声音戛然而止。
闻鳞心下大定,就地取材,极快地用树枝藤条简易地做了一个小椅,又在附近猎杀了不知名的小兽,将它们的皮毛取下垫在上面。他将獠安置在小椅上,小心地捆绑。
他将小椅背在身上。
举目望去,皆是郁郁葱葱的无尽林海,而厮杀打斗之声往来其间,闻鳞选定了方向,眼中的宁静逐渐变得冷漠空洞。
一个纵身,他跃了出去。
......
脚下根本就没有路,而眼下危机四伏的状况,没有绝强的实力,横冲直撞简直是在找死。
闻鳞显得异常谨慎,这一路遇上的都是怪物,他实在是怕了。
所幸,他现在的运气似乎不错,连续三次遭遇都没有发生战斗。
又扒开一株不知名的墨绿蕉叶,闻鳞暗道一声:
倒霉!
在他的视野前方,毅然出现了一具男尸。
很特别的一具男尸。
这具男尸面对着他,被一株妖异的血树紧紧捆缚,下半身已经完全融化陷入血树之中。
那血树模样怪异,不过丈高,纹理细密,有枝无叶,一根湿润殷红的枝桠延伸插入男尸的口内。
男子白色锦袍肩膀,鼎形战纹表明了他战神殿弟子的身份。
阳光透着空隙,落下几缕在这情境,温润如玉。
映着这一幕,竟然带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闻鳞皱了皱眉,刚抬起的脚僵住,连呼吸也停滞。
他分明看到,死去男子低垂着的头,有一双灰白色眼珠透过发隙,居然在看他。
闻鳞确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将手伸向腰间,他抽出了剑。
果不出他所料,男尸真的在动,他的身体在一阵诡异的抽搐之后,竟然直直坐了起来。男尸异常缓慢且僵硬地将头抬起,转向闻鳞,惨白的唇角拉出一丝生涩弧度。
紧接着,插入男子口中的枝桠扭曲翻滚,同时周身溢出血色雾气,那根枝桠发出宛如婴啼的哭声,一阵颤动后,便气化成雾遁入血树枝干。
雾气散去,再看那男子,已然是背倚血树,一副慵懒坐姿。
男子的脸色红润,眼神明亮,气血充盈的如常人无异。
周身衣裳也是净洁如新。
他轻笑着朝闻鳞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