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学生慢慢地多起来,文菲紧张地应付,水平不一,对学生的分班还必须进行调整。
紧绷的神经让文菲时常判断失误。
覃可还在招生,他的单愈发艰难。文菲要他回来了,不再用往外跑。
“我叫走走走,只能往外跑。”覃可不喜欢约束。
子豪倒是把后勤工作落到实处。学生的管理也是在摸索过程中,子豪丝毫不敢放松,文菲的经验给了他很好的启发,有时候,爱可以成就一个人,有时候,爱也会毁掉一个人,有时候,严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思量许久,他选择严作为管理制度,这种理念,和文菲颇有偏差。
为了文菲,子豪放弃了自己已经初具雏形的事业,他疏远了许多人,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始终乐观地相信,只要他们两人能温柔地接壤起来,牵起手一起面对汪洋狂流,就一定能告别孤单,战胜困难,迎接无限明亮温暖的彼岸。
文菲留给他的记忆还在,就是这份记忆的存在,让他做起事来有些畏手畏脚,但文菲失败的阴影也时刻提醒他,他们必须战胜错误的理念,他不能因为文菲曾经的好而全盘接受她的倔强。这是非常痛苦的,当文菲为学生的一点小事而冷眼看着他的时候,他几乎要放弃了。
早读,晓丽迟到了,她跟文菲解释是生理期提前来了,自己没注意,文菲想原谅她一次,让她回到教室里,罚站就没能执行。
“假如每一个学生都为自己的错误寻找借口,我们定的这些规定又有何用?”子豪非常反感文菲的做法。
文菲意识到,自己插手对学生生活和纪律的管理是错的,她必须改正,她不能在公司里为所欲为,凭借着子豪对自己的感情,再放纵下去,事情只会越变越糟。
“对不起,只此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插手纪律方面的事情,教学质量才是我需要做的。”文菲真诚的道歉,子豪心生生的被刺痛,这一年多,她是经历了多少屈辱,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子豪猛然间伸手握住她的肩,用两只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圈住,彻底套牢在他怀里。
文菲感到自己被勒得很紧很紧,她并不想挣脱他的怀抱,可她也不能沉溺其中,她不能在这样糊里糊涂中沉醉下去。
文菲微微地扭动着身体,直到子豪缓缓松开她,有点害羞地低声细语:“你不喜欢这样,是吗?说真的,你喜欢我怎样对你呢?”
他像个小媳妇一样笨拙,文菲却在一刹那间恢复了理智:“子豪,我们都需要静下来,这是在办公室里。”
子豪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然后伸手摸摸文菲的耳垂:“我……我特别怕你,怕你不喜欢我做的所有事情,怕你受委屈,以后的时光,我想陪着你一起度过。”
文菲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子豪,想什么呢?你真是改不掉爱走神的毛病,小时候我给你补习功课,你就自顾自地转笔神游,回过神来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今天你能不能不走神……”
文菲偷偷抹去眼角的湿润,她不能再触发内心深处敏感的神经,世界那么大,未来那么宽,她顾不上悲伤,只是茫然。
子豪反反复复咀嚼着文菲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心底温暖的人,却不能靠近对方,他不想两败俱伤,他想给文菲最好的,最多的,最暖的,落到最后,却是满心难受。
文菲再不敢触及爱的字眼,凡锆在心灵最深处留下的印记还在,接受子豪会是再一个错误故事的开始,她不能回头看,只能向前。
两人沉默着,覃可进来,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沉默。
覃可正想跟文菲讨论下一所学校的招生,气氛略有尴尬。气氛经历了一两分钟及其古怪而压抑的静谧,好在这时候,子豪率先回过神来。
“还有几个学校的单,我们做不做?”覃可问道。
“做,当然做了,已经开了头,为什么不做?”子豪觉得越做大越好。
“什么情况?校方的意思是卡在退费上了?”覃可昨晚上已经跟文菲讨论过一些细节。
“这所学校生源比较多,可以考虑开大班,把成本降低下来吗?”覃可也看了乡村学校学生的实际情况,家长把小孩送来实属不易。
“这倒是可以考虑的,我们先到校方跟家长小孩碰面后,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文菲和覃可的意思是一样的。
子豪有反对意见,但看他们两个基本上达成了协议,也不好说什么了。
文菲知道子豪的意思,培训机构,并不是做慈善的,本身就是家庭承担得起才来的。
小孩的教育,经济实力不够的家庭,已经输在起跑线上,这种观念是不无道理的。
想到现实中的问题,文菲心理不禁暗潮翻滚。这么多年来,从去年的失败开始,到此刻再次扩大招生,起点和终点都在这里,她希望学生的命运在他们的帮助下而改变,而在旁人眼光里,这些时光,他们付出的努力或许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她心疼跟她一起走过漫长的路的每一位老师和员工。
今年趁着招生势头正足,可以改变现状,这种改变,是对公司本身的改变,更是对来参加培训学生一辈子的改变。
曾经的惨痛教训,已经成为成功的垫脚石,文菲和覃可在共进退的时候已经有充分的体会,这次管理和教学已经吸取了教训,而且谈单也没有很随意,成本和退费,他们都进行了风险评估的。
子豪是想帮文菲脱离困境才加入了团队,当然,他更看好素质教育这块培训市场,但琐碎的事情,繁杂的过程,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他更理解了文菲这么多年来的不易,他的目光追随着她,他只想心底堆积的厚厚的尘埃般的思念化作对她的守护,而她,却像胆小鬼一样想要躲着他,躲得远远的。
所有关于他们遥远岁月里的事,无论大的小的,子豪都清清楚楚地记住。而文菲对他的态度,让他有一种弥漫在身体的每一细胞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这种感觉滚烫,炙热,孤寂,还伴着淡淡的痛。
文菲只渴望时间能治愈一切。
繁华的,凌落的,平淡的,快乐的,忧伤的,在时间的长河中,将一一被洗刷干净,在这洗礼的过程中,灵魂已被赤裸裸地剥开,没有一点回忘的余地。文菲悲楚的心,依恋从前的味道,但她不敢回首,一回首,泪水便会悄然而至,淹没回归的路。
子豪没有这种疼痛,他只为爱而拼,凡锆跟文菲的过往他也亲眼目睹,但他自信自己能给文菲更好的支持。
文菲只想把事业再次做好:“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初衷吗?”
子豪了解文菲所说的初衷,他兼顾公司的工作,更希望文菲和他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不离不弃,他跟她并肩同行,就是幸福,他想把这份幸福保存,一辈子,在他的认知中,守候,也一种爱情。
文菲凝望办公室四周,她曾抵触和排斥的地方,再回到这里,她仍然以这里为起点,忙碌地生活着,像只辛勤的小蜜蜂,而子豪的存在,让她想起,还有熟悉的身影,可以跟她一起看星星,为她牵挂,为她祝福。这个羞涩的男孩,陪她度过伤感的日子,他们也会迎来最后温暖的微笑,这将是他们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
心的回归,并不需要多长时间,文菲的认知里,已没有失败二字,曾如影随形的这两个字,将会被她抹掉,只留在内心深处,这段烙印,让她能更快速的成长。如果没有这段经历,她不会与凡锆,子豪相遇,更不能感受到爱情的另一种力量,它催人上进,让人沉迷。
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爱情,不可能熊掌和鱼都兼顾,许多时候,为了爱,才悄悄离开,文菲脑海中闪现的不仅有凡锆,还有托尼,彭鹤,小王……他们曾经都给过爱,都留在回忆中,当人性出现矛盾的时候,爱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抵抗自私,文菲如此,何以强求他人呢?
走过的路,印记还在,这是文菲的选择,也是他们的选择,这选择入骨入髓,不需要任何语言,它住在灵魂里。
子豪站在触摸得到的地方,既近又远,爱情,只是一扇敲错的门。文菲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然后,缓缓探下身去,泪模糊了双眼:“子豪,爱,能驱走心中的黑暗,却不能遮住世人的双眼,有爱,足矣;有泪,足矣;当某一天,一切成为回忆,滴血的心,感受到曾跳动得即将窒息,我们可以无怨无悔,我们曾在一起。”
心灵的碰撞,就这么简单,内心的真实,永远无法伪装。
前行的路,会笑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