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过夜火热的日光渐渐褪去了光芒,不停的向西方的山头奔去。
整整两个时辰,沐落雅都一直仔细地绘着那幅新的牡丹图。渐渐地,原本雪白的纸上盛开起了一朵朵身姿态若的牡丹。许是因出自女子之笔,这幅画虽说与原先被水浸湿那幅相差无异,可却少了几分阳刚,添了几分柔美。看起来比先前那幅更绚丽,更傲娇。这是沐落雅第一次如此执着于一件事,并且是为了一个仅仅谋了三次面的男子。
此时的南宫逸只得不可思议地望着沐落雅,他是真的被那幅愈发生动的牡丹迷住了。但又或许,他早已被沐落雅迷住了。下意识地,缓缓地伸出手,将散落的几根青丝轻轻的掖回沐落雅的耳后。
沐落雅吓了一跳,抬头便南宫逸那似水的眼神,那一刻,静得似乎听得见她的心在跳动。
南宫逸连忙摆了摆头,想着让自己回过神。明明喜欢的是宫天芸,如今却对另一名女子柔情似水,其实也并非南宫逸花心,只是此情此景点让南宫逸有些沉醉罢了。古语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不正是如此。
沐落雅也是缓缓低下了头,她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罢了,那有男子对她如此煽情过!脸颊不禁愈发红润了起来。
突然,沉默中,一只飞舞着的蝴蝶闯进了两人的视线,两人皆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望着那蝴蝶缓缓地在那幅墨迹飘香的牡丹花上驻足。那蝴蝶好似把它当做了真花一般。
沐落雅看呆了,南宫逸亦是看呆了。如今是正月,何处来的蝴蝶?且这芸若阁地处西北,阴气极重,即是夏日里,蝴蝶也少来啊!要不然,他南宫逸也不会因此来与南宫珺做约定啊!
这突来的蝴蝶惹得沐落雅甚是兴奋,伸手,想去抓住那蝴蝶。不料,那蝴蝶却早已先一步挥起了翅膀,飞出了正殿。沐落雅按耐了两个时辰的性子,终是又跑了出来,随即跟着那蝴蝶亦是出了正殿。
沐落雅前脚刚一踏出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如今早已堆满了一盆盆的牡丹花,仅留出了可供一人行走的小径。而一旁的侍卫侍女还源源不断地从门口搬入那一丛丛的牡丹,渐渐地堆满整个庭院。沐落雅缓步走入花丛中,刹那间,数不尽的蝴蝶便从四面八方涌出,围绕着沐落雅盘旋着。被簇拥着的沐落雅脸上满是笑容,不禁张开了手臂,随着四周的蝴蝶开始旋转,好似要飞舞起来。
原本一旁的侍卫侍女们还诧异这芸若阁何时入了个如此曼妙的女子,一见那飞舞着的蝴蝶,便不由得一个个都为之倾倒。
待南宫逸回过神,跟着沐落雅的脚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满眼望见的只有那无数的牡丹,无数的蝶儿,还有那一抹沉浸在欢乐中的身影。他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就像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一般,他不想去打扰那些纷飞的蝴蝶,更不想去打扰沐落雅。故而便一直站在了原地,右脚竟一直未跨过那高高的门槛。不知什么时候,南宫逸的嘴角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许是黑夜的突然惊动了飞舞着的蝶儿,就在太阳没入西山的那一刻,蝴蝶便尽数散去,只留下沐落雅意犹未尽地望着它们离去的方向,满是不舍。一回眸,又是撞上了南宫逸那似水的眼眸。
沐落雅莞尔一笑,随即走到南宫逸面前,微微行了个礼,道,“谢王爷让小女在此如此尽兴。”
“你也莫谢我,这些蝶儿都是你引来的,要谢也是本王谢谢你让这芸若阁今日不仅来了如此貌美之人,还更是让本王见得了如此美艳的景象。”
沐落雅又是笑了笑,“王爷客气了,时辰不早了,小女该回妹妹那了。”沐落雅说罢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也并非她不愿留在此处,只是她怕再待下去,就把持不住如此平静了。
南宫逸也没挽留,见门外并未有侯着的婢女,便微微蹙了蹙眉,难不成她是走过来的?随即摆手叫过一旁的阿三,“备个轿子送六公主回荨若阁。”
“是。”阿三微微一笑,行了个礼,转身备轿子去了。虽说南宫逸没说备怎样的轿子,可阿三心里清楚得很——自是备最好的!
阿三动作也算麻利,沐落雅才刚走出去不远,阿三就带着几名侍卫追了上来,侍卫抬着的正是一顶坠着金色流苏的轿子,阿三一脸兴奋地叫住了沐落雅。
“六公主,请等一下。”沐落雅闻声转过了头,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轿子,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惊讶,“六公主,这是王爷特意命小的备的轿子,送您回湘妃处。”届时,阿三已走到了沐落雅面前。
这轿子来的也真是时候,方才沐落雅还愁着怎么走回荨若阁呢?他南宫逸也真是细心。
想着,沐落雅的脸颊不禁又泛起了阵阵红晕,倒也没推辞,让阿三向南宫逸道个谢便缓缓上了轿子。
阿三就站在原地,望着那轿子离去,直至那抹金黄的影子顺着红砖筑的高墙转了个弯,阿三才笑眯眯地回去复命。
阿三刚回芸若阁,就看见南宫逸一脸沉重的站在院中,正望着那满园的牡丹。
“王爷,六公主让我向您道谢。”
南宫逸没说什么,仅点了点头,随即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一朵牡丹。
“王爷,今日六公主引蝶之事可是芸若阁的下人都见着了的,不知王爷何时……”
“你不必说了。”阿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南宫逸打断,“这件事需拖一拖。你且告诉这阁里的下人,今日之事,一丝一毫都不准说出去。”
听闻南宫逸的话,阿三身子震了一震,难不成王爷要欺君?
今日王爷让这阁里的下人都去了运牡丹,他心里当真是有些不自在。王爷迷恋东珀国的长公主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只不过是喜欢自己一人在屋里作画,可自从听闻她宫天芸嫁与了西曙国的三公子之后,王爷对她就好似再也不能自拔,先是整日整夜将自己闷在屋里作画,任谁都不能打扰,随后又是自作主张将原本的骁若阁改成了芸若阁。若不是那日南宫珺气冲冲地来了这芸若阁,王爷怕是再也走不出了宫天芸这道坎。
那日南宫珺听闻南宫逸对宫天芸依旧是余情未了,便不由得满是怒气地来了这芸若阁,两人在屋内又是吵架又是摔杯子翻桌子的,愣是不让一个人进去。约摸着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左右,终是传出了开门声,随即南宫珺的声音就在这空荡的庭院中响起。
“从今日起,任意女子都可随意出入这芸若阁,若能引蝶,平淮王便会娶她为妻。若是不能引蝶,便永世不得踏入这阁门一步。你们这些下人,便替本国主作证。”
消息一出,一向爱慕着南宫逸的女子便纷纷接踵而来,小到宫女,大到名门贵族大家闺秀,只要是对南宫逸有意之人都会来这芸若阁一试。方法自是用遍了,可就愣是没一个人能引来这蝶。刚开始几日来的人几近是踏平了芸若阁的门槛,可都是无功而返,也就几日,这芸若阁便又冷清了下来。也是,这大冬日的,何处来的蝶?
今日阿三见着沐落雅引蝶,当真很是意外,随即又为南宫逸暗暗开心,王爷终是不得不忘了宫天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