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也是柴雪在腹中盘算了很久而决定的,红楼梦又名石头记,若她是书中某个角色土著,纵使她天纵奇才也定不可能看过自己所在世界的故事。
譬如原书中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是文才出众的女子,或许她知道西厢记、牡丹亭,但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只是个书中虚假的角色。而飞虹不通诗文,自然也不会对此生疑。
只见月白缓缓抬起头,素净张脸,未施粉黛,泪盈于睫,真是个叫人心疼的泪人。
“自然看过的,只是那时心浮气躁,只囫囵吞枣品了个大概。”
这倒是在柴雪预料的情理之中,名著虽好,但其中文字艰涩难懂,又成了学生应付考试不得不看的东西,自然觉得乏味又无可奈何。最后对这些大部头瑰宝深恶痛绝,也是世间常理。
“我也是个幼年失恃的,怎能不明白你的难处。如今到了蘅芜院好好做事,主子也不会亏待你的。”
只是柴雪觉得薛宝钗之父去时,她不过两三岁,全然没有记忆,薛蟠较宝钗大五六岁,彼时其父若有好生教导,今日薛蟠也不会行止这样荒唐。
总的来说,薛宝钗可能会怨早逝的父亲,但柴雪对这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亡父更多的是无感。
“小姐,头梳好了。您瞧,可要有所改动?”
柴雪对镜照了照,这发髻是灵蛇样式,比往日梳的对丫发型更显得端庄大气。
“不宜太过夺目,去了那璎珞。”
月白觑了她妆面一眼,眼风扫过胭脂盒,问道。
“这胭脂颜色太深,如酒渍樱桃,明丽有余,却显得过于郑重。”
“春日游园,应是薄汗微出,雪腮晕开霞光才对。”
飞虹闻言,也觉得颇为有理,只是那璎珞去掉,额前倒显得有些空泛。
“汉朝沁水公主有落梅典故。飞虹,敷些铅粉在腮边遮掩,用朱笔为我点一朵芙蕖于额间。”
“恕月白多嘴一句,既要画额黄,不若用金粉勾画,于日光下若隐若现才妙。”
“那便画梅花,应了那句暗香浮动。”
飞虹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免懊恼,化个妆罢了,怎么那样多典故诗文,偏偏自个儿还听不懂,哀叹悠长一声,自嘲道。
“我这等俗人,真是污糟了这地界儿。”
月白觉得气氛融洽,因长期凄苦境况而蹙久的眉眼也渐渐伸展开,轻快笑一声,温婉道。
“怎会怎会,我只是耍嘴皮子罢了,您才是掌勺的。”
柴雪听见,也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张巧嘴呵,那我岂不是一盘菜。”
飞虹被这气氛感染,也没了自卑心情,随着话头,接了句玩笑话。
“依我这手艺,怕不是宫里来的师傅。”
“你们两个,编排我就罢了,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打御厨的主意。”
柴雪一时心情大好,除去了个碍眼碍事的金莺儿,添了员猛将月白,真是世事难料,祸福相依。
“月白,你与飞虹忙活这么久,还没顾得上用早膳,从我这儿支些钱,同厨房要些吃食。”
飞虹此时正收拾好杂物,洗了手,听主子这一提点,才发现自己腹中空空,一阵饥饿感从胃里腾起,口水也疯狂分泌。月白的肚子也恰如其分地出声,喊出自己的诉求。
“多谢主子体恤。”
二人福身一礼,打帘子出门去了。这便去厨房大吃一顿,填饱肚子。
柴雪自个儿是吃不了东西,一是怕热气弄脏妆面衣裳,二是怕到时放气出恭在贵人面前献丑。连口水都不敢多喝,只能慢慢悠悠十吃一口大小的干糕饼垫垫肚子。忧愁地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气,道一句。
“哎,我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