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熙让李杰取来电脑播放当晚小区监控和前楼私人监控的视频。而他详细讲述了自己实地考察,购买假发,乔装打扮的事。
“实际上,不久前,在我勘测的那一天,我就注意到了那个监控。”他不屑地说,“可是没有瞒天过海呀!”一声叹息接踵而至。
“这其中自然有监控的功劳。”代熙说,“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你进入楼内的真实情况,接下来请你毫无保留的讲述一下。”
他活动了酸痛的肩膀,开始陈述。当晚,他故作自然地走向案发单元楼。这时有一个女人路过,看她的走向,似乎也要进楼里。他快走了几步,便跟上了她的脚步。他的想法是要装作是她的男友。在楼下他稍作停留,像一个绅士礼让女士先行。当他走到二层时,他停下了脚步,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此时他的想法是要让女人认为他是二层的住户。他敢确定卫生间的门是没关的,是因为他知道这家向来不锁卫生间的门。上次实地考察时是这样,这次是,他更加肯定以后也会是。
他关上门,即使被人碰上了,他也有完美的说词:对不起,我憋不住了。只要不直视对方,他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离开。现在他的确需要用撒尿来缓解紧张感。不过,他还是选择把便池里的尿液冲掉,他反感主人在背后咒骂他。他扭动开关。可是开关似乎生锈了,不太好拧动。出水慢,冲劲小,声音大的惊人。反而着实吓了他一跳,他迅速复位开关。
他又将手机调至静音和飞行双重模式,防止有人突然联系打扰计划。在案发现场以外留下点儿证据并无大碍。开门前他检查了一下着装与发型,保证自己看上去是来办事的。
这家住户的卫生间的整洁状况能让人嗞嗞称赞,所以他才会呆了久了一会儿。
是时候去目的地,他慢慢地走下楼,他的鞋踩在台阶上的碎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高度紧张,但不得不把自己当成一只灵动的猫。无人进楼,他长舒一口气,转向来到死者家门口。
“你说你去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难道你没有感觉不对劲吗?”代熙打断他的讲述。
“没有,我觉得很正常呀。我在那里住的时候,也会忘记及时关门。”
“你并没有说服我。我觉得不合理。”
“我所做的都是合理的。就像快递员,当他看到你的门虚掩着,也会这么做的。他们有时还会直接进来敲打里屋的门,直到有人出来。”
“你不担心死者突然阻止你闯进去?”代熙问。
“不担心,我巴不得快速面对他,而且我想好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的解释,以防止被他怀疑。”他舔掉了嘴上的饼干渣。“我记得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有次我们的动静大了点,楼下的家伙就冲上来,门也不敲推开里屋的房门,质问我们在做什么。有时候对门把水电费单交给我们,也是如此。我只想快点见到他。”
“然后你见到了。”
“对,但是是奇怪的场景。”他注视着天花板与墙面的交接处,思量片刻,眼睛倏地瞪大,代熙看到了眼角骨。“呃,沙发上有一个鼓起的物体,我以为他在睡觉。于是我心里想到了一个计划:掀开了被子,突然袭击。我真的这么做了,但……我看到了……掀开被子后,我看到了足以令我至今仍心有余悸的一幕。”说完,他用力吞咽了口水。
“他死了?”代熙说。
“我呆住了。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更长。但不知为何,我没有晕倒,脑子里反而闪过一个念头:有诈!我的全身剧烈颤抖,缓缓拿出手机。门还开着,又怕别人突然进来。我想去关门,但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他在审讯室里复制出当时的神情和一些临场的动作。
“然后呢?”
“我很机智,掏出了手机调成正常模式。对着现场疯狂拍照,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刑侦科的警察,在给命案现场拍照片,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力的角落。”他说,“现在我的手机可以派上用场了,里面有证明我无辜的照片。因为那上面有地理位置信息和时间水印。”
代熙询问储存位置,他说就在相机相册里,同时信誓旦旦地重申拍摄的几十张高清照片足以证明他没有时间行凶。
代熙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机上,不断揣摩分析,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把照片交给鉴定科查看一下真实性。”代熙对闫明说。
他又撕开一袋饼干的外包装,拿出一片放入嘴里。
等待他咀嚼得差不多了,代熙以征询的口气问:“你准备杀人的工具到底是什么?”
他摇摇头,冷静地说:“我计划用来行凶的工具也不是你们通报的那件物体。那是从我爷爷的工具箱里偷来的。他喜欢做一些木制小物件。我本想对它进行二次改造,但想到自己身强体壮,可以利用强大的力气,让工具发挥最大的效果。所以我并没有改造他,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你翻翻,就在鞋盒里。”
李杰在鞋盒里翻动了几下,接着他夹起一个物件,将信将疑地说:“是把凿子。”
“准确的叫法是‘中号榫眼凿’。”他纠正道,“主要用途就包含在它的名字里。”
“好吧,放进证物袋里。”代熙对李杰说,他感到自己的脑子一团乱麻,急需更多的咖啡疏通细胞,他立即喝了一大口浓咖啡。
“你不担心室内有两个人吗?”
“不担心,总共才一个人,之前我调查过。”他的笑近乎傲慢,“调查对象是他们楼下的那个住户,那个大高个,据说是那位奶奶的孙子。他身宽体胖的,的确像。当我从他的口中得知死者分手了。我大喜,感叹自己的预言成真了。因为我还在那里住的时候,就预测他们的关系好景不长。而那个人还说他父母那间房装修过,现在不适合住人。这样又减少了一部分后顾之忧。我的原计划是要把现场伪造成熟人入室杀人,又二次伪造成入室抢劫杀人。我希望警方把他的前女友列为嫌疑对象。我准备拿走他的钱包和手机,然后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妈的,谁知,到最后我都没有看见他的手机。”
一个思绪浮在了代熙的心头,他沉默了一刻。
“你穿走了死者的新鞋,还拿走了鞋盒。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里面装着你去的时候穿的衣服?”
“没错。我穿走鞋子,也是无奈。当我掀开盖在死者身上的被子的时候,吓得一哆嗦。低头发现踩在了流到地板上的血液上。我又是惊恐万分的后撤了几步,但不敢再动弹了。我害怕把脚印踩的到处都是,就立定站在那里,像个焦急等车又不敢挪动一步的人。手足无措时,我发现了放在衣柜角处鞋的包装袋。我期盼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只好像个小偷一样,踮着脚大跨步走向包装袋。我小心翼翼地掂量了一下,感觉里面真的有一双鞋。我是既兴奋,又胆战。我只能穿上它,然后把一切带来的伪装的事物挤压进那个容积不大的鞋盒里。”
他承认自己在镜子前脱下假发,又用门后的白色毛巾擦拭一切自己记得触碰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躲避地上的血鞋印。当反侦察的流程做完了以后,他离开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有人发现倒是挺好的。这样我就能早些坦白,也不用躲躲藏藏数日。”他喃喃道,接着打了一个十足的哈欠。
“那你到底扔了什么?”代熙问。
“哦,那是呕吐物。”他笑着解释。“上车后突感胃部翻江倒海,大吐了一番。缓过劲后,才开车行驶的。你们放心,不是酒后行凶又开车,而是强忍住的呕吐感,在那时发作了。”
代熙点点头,摩擦着脸上的胡须。一天未剃,竟长得刺手。
“你怎么看你无意碰上的这起谋杀案?”
“要我说凶手是他的前女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觉得那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一直委身于死者的淫威下。他们表面上装出好似一对双宿双栖的鸳鸯形象着实可笑。但现在她脱身,谋杀或许是释怀的最好办法。”
“她没有空余的作案时间,你的猜测并不是对的。”
“啊…我无话可说了。”他低下了头。
“你就那样走了,还有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劲?”
说到这,他迅速抬头瞪着眼睛惊呼:“我记得出来后,我没有关外面的防盗门。”同时他的手在空中模拟关门的动作。“对,我记得我关了房间里的灯。”
“啊!”代熙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