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顾老大哪里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呢,可是想想老太太将他们兄弟几个拉扯到大,只得狠狠闭上双眼,躲开妻女期盼的目光。
顾玉心中了然,自家爹是个愚孝的,嘴巴又笨,怪不得这么多年做牛做马,临了出了事还要被亲娘抛弃。
暗自叹了气,顾玉眼圈泛红,跪在顾老大面前磕了几个响头:“女儿本就是捡来的,是爹爹给了我生命。若是爹爹这么决定,女儿和娘只能陪着吃苦罢了。”
是啊,顾老大断了腿,又看看老太太这个态度,今后顾玉可不就要吃苦了嘛。
顾老太太是个没文化的,听不出什么弯弯道道来,却直觉顾玉这番话不对劲,立即哭诉道:“老大是我的儿子,哪有不疼的道理。家里实在是没银子,治不起啊!”
家家有本烂账,瞧老太太这架势,是吃定了顾老大愚孝。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便是顾族长都不好插话。
顾玉也不反驳,只是红着眼眶深深看着顾老大,起身搀扶着张氏回去。
穿过低矮篱笆,顾玉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出来,敷在张氏的眼睛上。母女两人相对无言,张氏的泪水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顾老大被老太太拽进屋里说话,到了晚间才出来。张氏已经睡着了,顾玉守在破屋里头想着生财之道。
顾老大是个愚孝的,张氏又软弱,顾玉今日闹这一出,就是想要看看顾老大的态度。是觉得老太太重要,还是这个小家重要。
试探的结果很明显,原本顾玉对这个便宜爹也没感情,这会子也谈不上失望。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那有些恩就要替原主报了。顾玉左思右想,也只有上山打猎可行。
在原主的记忆里,村中就有一家专门的猎户,姓蔡,带着个儿子过活。两人深居简出,再多就不了解了。听村里头一些嘴碎的妇人说起,蔡家父子两这些年靠着打猎攒了不少钱,换成一箱子金条埋在家里哩。
这传言不一定能做真,但平日里瞧着,蔡家的吃穿用度的确算是村里高水平。这足以说明打猎能发家致富!
说干就干,夜里趁着这对便宜父母睡着了,顾玉悄悄去山脚寻了些材料,再从衣服里扯出棉线,简单搭了个弓。竹子削尖了就是箭,搭上一把砍刀,装备齐全。
等做完这些已经是深夜,顾玉踮着脚回到木板的另一边轻轻躺下。
村里的夜晚很黑,四面被土墙挡着,星光照不进来。顾玉听着便宜爹的呼噜声,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
随着几声鸡鸣,张氏窸窸窣窣起了身,打了水给顾老大洗漱,这才扛着锄头和村里其他男人一样下地。
“爹,腿还痛不痛?”顾玉端来早餐,经过昨天那一闹,今天大房的伙食改善不少,至少不再是清粥配馒头了。
顾老大斜靠在床榻上,受伤的那只脚耷拉在床沿,有气无力地摆手:“不碍事。”
“那不成,爹的腿可不能就这么断了。既然奶不给咱们钱治腿,那我就上山去找药。”顾玉等着收拾碗筷,顺道说了自己的盘算。
顾老大一瞪眼,手掌把床沿拍得呼呼作响:“小妮子说什么胡话!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这治腿的钱,爹自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
顾玉狐疑地看着顾老大,家里所有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昨日又和老太太闹翻了。这钱顾老大还能怎么变出来?
许是顾玉表现得太明显,顾老大黑红的脸微微发烫,哼哼着:“反正别操心,还有出去玩可以,别老是说你奶的坏话,她表现得不明显,其实心疼着咱们大房呢。”
这下顾玉再不接话了,昨儿还以为顾老大只是愚孝,是非黑白应该还是分得清楚的。这会子再瞧,顾老大不过是被老太太拉进屋里说了点话,好似就被洗脑了一般,觉着老太太掏心掏肺起来。
默默把碗筷收拾干净,顾玉就背着弓箭上了山。
连着几日上山打猎,顾玉有前世的底子在,手脚功夫差不了多少,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下山时天色已经黑了,顾玉和前几日一样,将打来的猎物藏在山洞里,等着明日去镇子上卖掉。
绕过一片小水洼,忽而从身侧扑来个人影,脚步慌乱,嘴里喊着救命。
顾玉偏过头去,清冷的月光下是一张少年青白色的脸。那人直接扑过来,搂住顾玉的胳膊,浑身颤抖得厉害。
其身后空无一物,树影倒立在水洼上,被少年溅起的污水黏腻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