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伍之中,永远是艰苦异常的,卯时起营,辰时便已踏上前往曲城府的路途
匆匆成军的队伍乱哄哄的,穿着不知囤积了多少年月的军服,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刃,像难民多过像军人
其实是整个队伍中真正能称作军人的,恐怕只有带领这支六百人辎重队的三五个军官,为首的是两位姓曹的曲长,这两个看上去还比较温和的上官,赶起路来却如同猛兽一般,一路几乎无甚歇息,向着曲城府狂飙
奈何全员步行,一日行走五十里已是极限,但看着这两位上官焦急的样貌便知道,这样的速度依旧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张安擦拭着流到脖颈上的汗,今日的阳光比往常炽热了许多,再加上今日一路遮阴地极少,整支队伍半日便已经疲惫不堪,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身边四人,貌似全都精神抖擞,李郁和仇花儿铆足了劲看谁先累趴下,与他们同一伍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五十来岁的大爷,看起来也都不疲累,张安苦笑一下,再环顾四周,可以说整支队伍只有这个四人看起来还不错
上官也实在看不下去这支人仰马翻的队伍,只能下令歇息半个时辰,否则曲城府还没到,这六百人都已经累死一半了
随着一声令下,张安终于得以解脱,坐在树荫下吐着热气,豪饮水壶中为数不多的甘露,身边那四个仿若不知疲倦的人也顺势坐了下来,从容的饮水歇息
张安瞥了一眼李郁和仇花儿便将自己关注的重点发放在了那一老一少身上,特别是那位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虽然留了胡须,但仍能看出其刚毅与俊美并存的样貌
张安与这年轻人在同一伍中并不是巧合,临出发前,奎符瑞便将这一老一少安排与张安等人一伍,然后留下了一句“跟着这个叫吕子佩的人,会安全许多”,当张安准备细问原由时,奎符瑞竟摆摆手没有作答
眼神从吕子佩身上收回,这个神秘的男人目前还不知道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而那个老兵却对自己很有用
张安站起身,走到老兵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小封酸角糕递了过去
“老苍头,尝尝”
老苍头非常理所因当的将所有酸角糕拿了过来,放在怀中,也不搭理张安
张安见状笑了笑,摊摊手道“这时我最后一点私藏了,你还是不愿意开开口?”
老苍头这才转过身懒懒的说道“你小子献了三天殷勤,不就想从我口里套套话吗,罢了,看在你这后身够尊敬的份上,你问”
张安听完老苍头的话,一屁股坐了下来,挨着老头说道“我对你没有什么尊重,我满足你的口腹之欲,你给我讲讲战阵之道,很公平的交换罢了”
“呵呵,后生可畏啊,想知道些什么,问吧”老苍头倒是不生气
“好,你就先给我讲讲如果上了战场如何保命”张安很干脆的问了出来
“保命啊,问我还真对了”老苍头说道“老头我在军中出生入死十余年,职位没换到一个,求生之道倒是有不少心得,听着小子,上了战阵别想着活命,也别想着拼命,跟着人马往前冲,不能冲最前,也不能太靠后,别装死,装死之人必死,别冒头,冒头之人也得死,说完了”
“完了?”
“完了。”
张安觉得自己这三天的酸角糕算是白费了,听了一套理论,半点干货都没有
“小子,是不是觉得老子在说废话?”老苍头瞅着张安的表情说道
张安点点头“很废话”
“哈哈哈,就是因为废话,所以没人给放心上,知不知道战阵之上,当你被漫天血雨急红了眼时,这些废话你便全忘了,要嘛冲上去被砍死,要嘛跑回去被督战官砍死,记住,废话菜蔬最有用的话”老苍头似乎化身成为了哲学家,讲的话细细一想很有道理
张安思索片刻道谢道“多谢点拨,虽然你后面说这些依然是废话,但确实管用”
老苍头挥挥手受了这一谢,便不再理张安,而是靠在树上假寐,今日还有很长的路途,保存体力最重要
张安也不再讨没趣,离开老苍头,唠叨李郁与仇花儿身边,将老苍头的话给二人讲了一遍
“这不是废话吗”李郁得出了相同结论,仇花儿也点头同意
“对啊,废话,但是你两个给我记住这些废话,我不要你两个杀敌立功,保全性命才是重中之重!仇花儿,特别是你,少做些马上封侯的梦,平安回去孝敬你爹娘和仇奶奶”张安义正言辞的对二人讲道
“你过虑啦,我们是粮队、杂兵,安全得很,我倒是想上战场,也没机会啊”仇花儿躺在阴影下无聊的说道
仇花儿说得很对,他们是粮队,任务就是在大滇腹地来回运送辎重,上战场的机会少之又少,或许张安真是过虑了
休息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所以张安也懒得继续与这两个精力充沛的怪物聊下去,便又重新找了片阴凉地躺了下去,毕竟睡觉才是王道
嗯?眼睛刚闭上,旁边貌似也躺下了个人,张安睁开眼瞥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的人
“吕子佩?”张安问道
“哦?三天里我们没说过一句话,你竟然知晓我的名字?”吕子佩有些惊奇
“很奇怪吗?”
“倒也不奇怪,我也知晓你的名字,张安,对吧”吕子佩望着树梢淡淡的说道
没有回答,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对话,在树荫下终止了
张安不晓得吕子佩跑来套近乎的原因,只能不尴不尬的继续躺着,反正对于张安来说,这个人的作用目前只存在于“跟着他会安全些”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