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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莺雨小喘着气,一路小跑,终于走出了彩灯小道,在大殿后面的小阁楼停了下来,摸出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她环顾四周,额前随意簪着的凝脂血玉流苏簪斜斜地束着秀发,周围只听见流苏随着她的转动而“丁零”地发出的声响。
一离开了青玄亭,便没有了人的气息,嫔妃们早已在去青玄亭的路上了,偶尔路过几个小宫女,也是说不清几句话的小丫头,问不出几个所以然来。夜太静,孤身一人难免有些害怕,她还后悔为何要独自跑出青玄亭来找人帮忙,今晚的彩灯会不是会在那儿举行么?还怕什么姐姐会没人帮忙呢?
莺雨正懊悔着自己的愚蠢举动,忽然听见小阁楼里传来一阵筝声,暗暗地,似乎从不明的地方用来,一个一个音蹦出来,似乎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旋律却不紧不慢地奏着,她听着出了神。
驻足一会儿,才发现弹的是《相见欢》,她心下一惊:数尽长安城内,都无琴技如此高超者,可以将此曲弹得如此细腻,想必是弄筝高手?而人人都去了看彩灯会,又有谁会在此呢?一股力量吸引着她往阁楼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登上楼梯,只见一人影在屏风上,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她悄悄探出头去想探个究竟,不料鬓角那支玉簪不合时宜地忽然松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头秀发也随之散落在腰间。
“谁在那里?”琴声忽然断了,一把冷得让人打寒战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莺雨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明明就是王爷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她手足无措地站直了,不知所措地理了理自己稍稍凌乱的头发。
“是你?”尹燊似乎有些惊讶,可是声音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温度。随即他低头看看地上的玉簪,又抬起眼睑瞄了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红着脸的女子,竟觉得她多了几分惹人怜的意味。
他弯腰拾起了玉簪。
“你的?”
“参见王爷。王爷的筝…弹得真好。”
“是吗?”尹燊挑了挑眉,“要不要本王,教教你?”
莺雨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料一抬头,便被尹燊牵过手腕,向屏风后走去。她的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坐在尚且留着他余温的塌子上,纤纤细手抚上了琴弦,随意拨动着,声音便幽幽地传来。“果真是把好琴。小女今日倒长见识了呢。”
“弹《相见欢》怎么样?”他盘腿做到她身后,十分靠近地,看着她。莺雨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低低地道:“王爷…”
“我这样做你不喜欢?”尹燊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我…”莺雨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羞红的脸却不敢抬一下,“小女的玉簪…”
尹燊捧起她纤嫩的手,嘴边挂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将玉簪放到她的手中。
他粗糙的掌心,慢慢地携过她冒着细汗的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她却没有反抗,反而更是把头埋到他的胸膛里。她从未感受过一个男子的气息可以如此醉人,冷冽却迷人。
他心下顿时有些僵住,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这女子,也不过如此。
她秀发的香气阵阵传来,他闻着倒是有些反感了。
那是他特意为槿颜准备的宁神香。
他忽然横下心来,用手捏住莺雨的下巴,动作中带有些急躁和粗鲁。“本王这样做,你喜欢?”
莺雨一双楚楚的杏眼散发着吸引人的娇媚,他的心却如磐石般不为所动,只是眼中没有了刚才转瞬即逝的厌弃,转而是含情脉脉的眼眸,切切地望着莺雨。
莺雨轻轻点点头。
尹燊心下冷若冰坚,却歪过头慢慢靠近她的唇。
她紧张得闭上双眼。
他忍不住轻蔑地笑出声来,气息冷冷地盖在她的脸上,她不解地睁开双眼,杏眼仍是那般的诱人。
“本王赶着去彩灯会,先走了。”他忽然松开她的腰,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想要走下楼梯。
“王爷.不帮臣女绾好头发么?”莺雨咬咬下唇,不敢看向他。
他不做声,蹲下身来,取过她手中的玉簪,娴熟地握起她散布香气的秀发,用玉簪三两下便绾出一个斜髻来,仿佛这种事他做过多次似的。那松松散散的发髻显得她更为妩媚。
随即他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楼,又站定了抛下一句“你也快点来青玄亭”,仍是那样的冷冷的、没有温度的。
这样帮女子绾头发的事,他自然是做过多次。常常为了应付各种官员,并且为了让皇上认为他不学无术、花天酒地,他何尝不曾多次出入青楼,假装出一副留恋烟花柳巷的模样。每每与那些烟花女子交欢后的早晨,都只剩下寂寞的肉体和空虚的心。而那些女子以为叫他帮她们绾发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伎俩可以真正地留住他转瞬即逝的心,可这样只会引起他的厌恶。深深的厌恶。
只是他皮囊之下的那颗心,仍是冷的,而且是越来越冷,没有温度,让人揣摩不透,亦不可能令人揣摩得透。
玩弄女人心这种小事么,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有一个女子,才是真正想让他用真实的温度去爱的女子,与别的人不同,虽然他不知道为何那女子会让他如此一见痴情。
木槿花,犹如木槿花。他在心里喃喃地念着,并加快步伐离开了小阁楼。
莺雨仍是愣在那里。他不知他的动作为何会这般轻柔,不过一瞬间,她便感觉自己本想隐藏一辈子的情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毫无犹豫。
过了许久,她才发现那松松的发髻,竟会扯得她的发根生疼,莫名其妙地痛彻心扉。
他的琴声不在了。夜仍是那样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