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巾军三路北伐,刘福通总揽其事,据河南,荡山东,躏赵、魏,跞上都,入辽东,下高丽,略关西,尽大宋善战将帅之能事,军威赫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就在东路军兵临大都的节骨眼上,毛贵遽然大败,形势急转而下,西路军李武几乎全军覆没,崔德据守平陆,濒临绝境。
中路军也传回了铁锅皇帝死而复生的消息,毛居敬出动勇将常遇春奇袭西京,并未得手。毛居敬为完成斩首铁锅皇帝的任务,出动四万东征大军,踩着鸭绿江上的冰面,开进了高丽行省。
大帅刘福通的案头都是糟心的军报,大案的另一边坐在田丰,两人谈笑自若。
“田大人,好戏开场了,我军开始吃力了,可有破解之法?”
“循王,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谋求决胜的机会。在下献上一条围魏救赵的法子。”
“田大人请讲。”
“循王,出动战略预备队,令汉阳白不信,襄阳敖羽和南阳李喜喜向武关进军,兵临奉元城,奉元城就是长安城,鞑虏不会不救,鞑虏集结在潼关一带的重兵军团必然西入长安。这样一来,平陆的李武、崔德可从容撤到陕州和虢州,放弃函谷关和潼关,避过鞑虏主力军团。大军往南进入卢氏,进行修整和补充。恢复实力后过朱阳关,进入商洛,出武关,进关中。”
“明白了,本帅这就下令,按照你的意思办。拿下奉元城,在关中和鞑虏主力军团决战,背靠川蜀的明玉珍部,进可攻,退可守,这一路大军要消灭鞑虏进入关中的主力军团。能端了六盘山大营更好。”
“大帅高明。决战大都,我军的军旗上写着: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决战奉元城,大帅准备在军旗上写什么?”
“田大人,献丑了,率五军将士,红飞华岳三关破;杀千群胡骑,血染秦州万马奔。西路军危局已解。毛贵怎么办?”
“大帅大气,西路军将立大功。咱们说回东路军,毛贵大军的组成是两翼骑兵,前锋双刀兵,火器营居中,辎重随后,攻守兼备,是我军目前的最强组合,对阵鞑虏的精骑,两胜一负,赢了董抟霄、董昂霄,赢了枢密副使达国珍,败给了名将虎都。我已经派王士诚和续继宾从水陆两路支援毛贵,力争拿下大都。山东主力北上,请大帅调动高邮的吕珍率军北上。”
“好。夫做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你我二人,坐而论道,已出动上百万大军。前线征战,有诸位将士;全盘统筹,可就你我二人;粮饷兵源,有朝廷担着。”
“是的,大帅。我军在江北河南、山东推行屯田,种植玉米,已经大有收获,储备了大量的粮草。江南在施彦端丞相的治理下,可以用繁荣昌盛来形容,我们的军资和后备兵源都远远超过鞑虏。稳中求胜,大事可期。”
“田大人,要是我们能和鞑虏的精骑硬碰硬就好了。”
“暂时还做不到。也许我们的西路军夺取了六盘山大营,拥有了鞑虏的皇家军马场,会有所改善。还有就是我们的火器营越来越强大,在雁翎城,虎都十万精骑都没有占到便宜。”
“田大人,鞑虏在一百年前都尝到坚城的厉害了,鞑虏是最喜欢破城、毁城和拆城了。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建城,建设坚固而且繁华的城市。皇上在起事之初,就联络善于筑城的播州杨家将,这么多年,已经建起多座坚城,皇上真是高瞻远瞩。”
“皇上的高瞻远瞩,大帅的坚韧不拔,都是有目共睹。大帅起兵快十年了,经历的挫折困难,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大帅的顽强,胜过坚城。”
“有田大人在,十万火急的军情,瞬间烟消云散。过去的种种不堪,都放进这一杯沁人心脾的茗茶里,略有苦涩,却十分精彩。来,田大人,以茶代酒,敬你。”
“大帅是在下的知音和伯乐,下官在大帅这里如沐春风。”
红巾军百万大军北伐,统统都决断在这两个品茗饮茶的人手中,而且这两个人中的田丰,是个降将,在北伐开始之后才归顺的降将。刘福通知人善任,擢升田丰到高位,而且待之以上宾,参与最高军机。
“田大人,军情如火,却都发生在这个严酷的冬季,不知道东征高丽的毛居敬大人能不能抗的住?”
“够呛,那里太冷了,鸭绿江的冰面如同岩石一样。毛居敬的四万大军穿着皇后女营做的棉衣,车粼粼、马萧萧,直接从冰面上开了过去。那么冷的地界,吃穿都是个大问题,毛居敬大人这回是专挑重担挑啊。”
两个大宋的大臣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遥想征战高丽的毛居敬大军该有多么的饥寒交迫,其实高丽的寒冷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毛居敬大军志在必得,常遇春率领三千前锋所向披靡,沿着老路开进,攻陷义州、麟州。
如梦方醒的高丽开始调兵遣将,精锐的金景譂军团开过清川江,在清川江北岸摆开决战的阵势。
毛居敬聚将,商议对策。
“诸位,拼命的来了,背水而战,金景譂这是在求死。”
“毛大人,我军所过之处,百姓惨遭劫掠,粮食物资奇缺,易地而处,与其冻饿而死,不如痛痛快快的决一死战。”
“谁劫掠了百姓的粮食?”
“铁锅皇帝征粮,从大都开来的军队四处劫掠,已经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了。”
“诸位,我军大多出身贫寒,鞑虏一向待高丽行省如同汉地,百姓日常,水深火热。大军东征,固然是要斩杀铁锅皇帝。打败了鞑虏,我军还要在此立足。临行时皇上的谕旨敦促,言犹在耳。慨念生民久陷于鞑虏,倡义举兵,恢复大宋,东逾齐鲁,西过闽广,北抵幽燕,悉皆款附。今令饥者得之膏梁,病者得其药石,为宋而战者,朕必不使其死于饥寒。今大宋东征,舳舻千里,精兵十万,接帆东向,令诸将严戒士卒,毋得扰民,民之归化者,使其附之;执迷抗拒者,罪之。遵从皇上谕旨,我军应当接济濒临绝境的百姓。常遇春将军,着你率部押送十大车粮食,送到金景譂军营前,把皇上的谕旨也抄一份给他。说在下毛居敬敬佩他的血性,敢于背水而战,特送上十车军粮,待其大军饱餐之后,再行决战。胜负在天,不忍将士饿着肚子死去。”
“末将遵命。”
常遇春一军,只有三千明教武者,却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带着十车粮食,来到金景譂的阵前。
金景譂军团的军使全副武装拦住去路。
“请禀报金景譂将军,大宋毛居敬大人不忍贵军饿着肚子血战,特送来十车粮食。”
一番话把金景譂的军使说的一愣一愣。
“大宋毛居敬大人奉大宋皇上的谕旨,东征不扰民,若为大宋而战,皇上必不使其死于饥寒。这是大宋皇上的谕旨手抄本,本将诚不欺人,你拿回去给金景譂将军看看吧。”
常遇春送上谕旨手抄本和十车粮食,带队返回。
金景譂军团效法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意在向死而生,面对毛居敬送来的十车粮食,顿时泄了底气。
“金将军,崔莹将军曾率军为脱脱丞相助战,数万弟兄,只有一万多人回来,还护卫着铁锅皇帝从上都撤到西京,这次也被调走了军中一大半的粮食。我军中已无存粮,兄弟们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死战过后,无论胜负,都会死。”
“诸位,我军出战,妻子父母尚在西京。不死战,妻子父母没有活路。”
“金将军,我们死了,我军在西京的妻女要被献给大都来的贵人。”
金景譂仰面而哭,帐中众将纷纷垂泪。
“金将军,若如大宋皇上所言,大宋的大军不扰民,我们杀回西京,夺回妻子父母,归附大宋,一家人都能活命。”
“只能这样了。兄弟们饱餐,本将去见宋军统帅。今日若本将不归,兄弟们夺了妻子父母就各自逃命去吧。若宋军统帅言而有信,兄弟们可放心归宋。”
“遵命。”
进一步战死,退一步饿死,金景譂军团选择投诚。
金景譂带着护卫队奔红巾军前锋阵地而来。
常遇春大剌剌的立于金景譂面前。
“十车粮食不够的话,本将还可以多给你一些。”
“这位将军,在下是金景譂,请求面见贵军统帅。”
“金景譂,清川江高丽军的主帅?”
“是在下,在下此来,是为了给清川江兄弟们寻一条活路。”
“金将军,本将带你去见我军主帅。”
常遇春一声呼哨,带着金景譂奔中军大营而去,常遇春的护卫,金景譂的护卫,都把手按在刀柄上,临战的双方,麻杆打狼,两头怕。
毛居敬是统兵大将出身的行省平章,可谓文武双全,军政都能独挡一面。
“金将军,请坐,在下毛居敬,大宋辽阳行省平章政事,有话咱们说在明处。”
“毛大人,末将看了大宋皇上的谕旨,我部愿意在谕旨所谈到的情况下请降。”
“理当如此。金将军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毛大人,我部家眷还在西京,请准许我部先夺回家眷。”
“金将军,我军可后撤至麟州,静州,造成贵部取胜的态势,贵部以凯旋之师,押解缴获的大批粮草返回西京接家眷,我军前锋会随你进入西京。你看这样可好?”
“多谢毛大人,一切听从毛大人安排。”
毛居敬全程温言笑面,推心置腹,等金景譂从毛居敬的指挥部出来,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改求死的悲切之色,反而有一种升官发财的红光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