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凄厉,乌云遮月本该是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夜晚。可是赵大富却很开心这一天他不仅将那个赔钱货卖了,而且还用那笔钱大赢了一笔。他哼着不着调的歌摸黑进了自己在城外搭的小屋。他本来在城里也有间像样的屋子,只可惜输了而已。
就在赵大富摸黑往自己床边慢慢移动时,忽然间一只大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可不得不说赵大富的反应很快,胆子也很大。说他反应快是因为他“啪”的一声马上就跪下了,口中不住道:“王大爷您就再宽限几天,快了,快凑够了。”说他胆子大是他在黑暗中被突然搭肩竟然没往鬼神身上想。不过也对,这种人若是还有点敬畏之心也不会把闺女卖了还高兴的很。
“混蛋,你该喊我李大爷而不是王大爷的。”在赵大富身后之人一把将其扔出了屋外好让他借着偶尔露头的月亮看清自己。
赵大富从地上爬起来,只见一位从未见过的络腮大汉从自己屋里走出来,不由泛起了嘀咕。虽说最近自己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可总不会忘记债主的相貌啊!“这位大爷您是?”
“说,今天上午你卖的那个小姑娘,当真是你闺女。”
赵大富摸了摸自己脑袋,贼兮兮的笑道:“说不定是我那死去的婆娘偷汉子生的,这谁能知道。不过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起码我心里过得去。我听说卖亲闺女进火坑死后……”
李不听到赵大富这番话已经是压不住心中的火了,一脚将赵大富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胸道:“说实话,那是不是你的闺女。”
“当然是啊!我闺女我还能认不清,再说她不是我闺女,大爷您倒是再帮我找个闺女为我养老送终啊!”赵大富吐了一口血沫子道。当然他这口血倒不是说被李不一脚踹出了内伤,而是摔倒时咬破了舌头。
李不在江湖闯荡了十几年,非常熟悉这种无赖。花钱让他们办事,行。花钱让他们守秘那简直如登天之难。他相信眼前这个无赖没有说谎骗自己,而且他没必要骗自己。可李不还是不放心一把将赵大富拎了起来,一手掰着他的手指,一手从怀里掏出了块银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今天你卖的是不是你的闺女。说实话这块银子就是你的了,说谎你的手就是我的了。”
李不了解这种无赖都是滚刀肉,除非用对颜北异那种手段对付他们,否则一般的皮肉之苦毫无效果。可面对钱,他们能把亲爹亲妈供出来。
“大爷那真是我闺女,不过你要让我说她不是,她就不是,随您心意。”赵大富望着李不手里的银子,眼中像是闪着光。这种光李不自小便在师叔伯身上看多了,可从没有这么毫不掩饰的。
“滚开。”李不丢下银子将赵大富踹到了一边。他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杀了这个混蛋,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人活不了几年的。最终的归属不是被人打死就是像条狗一样蜷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饿死。
走在回城的路上,李不不断在疑惑。他不是易谦这种初出茅庐的楞头青,他心里明白江湖上真正的巧合是极少的。甚至任何的巧合都是一张精心编织而成的巨网中一个节点。但是李不又不由怀疑是不是有人真的这么神、或者这么傻。
在跟踪颜北异并将其灭口之后又发觉易谦身上怀有秘密,所以安插一个小姑娘在其身边。可这根本解释不通,他们怎么会知道易谦身怀异宝,他们又怎么能确定易谦会买下那位丫鬟,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如今李不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他心里十分清楚颜北异死了绝不代表此间事情就此了结。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李不对付隐藏于暗处的敌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也藏身于暗处,否则必陷入阴谋的泥沼中永无脱身之机。
只可惜李不虽有野兽一般的体魄和嗅觉,但终究是没有能力嗅到在赵大富床铺三尺之下埋着的东西。
而城内的易谦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切。相反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在兰芷的身上他找到了为人师的快乐,也更加能体会当初师父为他付出了多少。如果可能易谦希望日子一直这么下去,可惜只过去了一夜便有人来打扰了。
“弟弟,起来了吗?”颜沐萍的声音很大没有一丝一毫女儿家的羞怯,反正易谦的院子旁又没有人家。再说有又如何,她颜沐萍可不是只会在家里绣花见个男人就脸红的普通姑娘。
易谦打开院门有些无奈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你,事情解决了吗?”
易谦点了点头。颜沐萍见了眼中既有欣喜亦有悲伤,因为那毕竟是她的爷爷。易谦也不知该对颜沐萍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道:“你爷爷带走的丹药和银票在我这,我去取给你。”
“不用了,那些钱算是我赠给你和应先生的,就算是一种报答吧!”颜沐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一刻易谦有些琢磨不透颜沐萍了。这明明是个视钱如命的女子,怎么会放弃这么一大笔钱。
易谦回到屋里打开了颜北异的箱子,既然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他的了,他当然要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让他失望的是颜北异箱子里的丹药多是些增长功力的,对别人来说可能很珍贵。但是对经脉还未打通的易谦来说根本无用。但里面一种名为“龙髓”药材却是让易谦有了其他一些想法。
龙髓当然不是龙的骨髓。那是一种生于岩石之中的金色液体,十分罕见。可价格却与它的罕见毫不相符。因为它只有一个药效,那便是强筋骨,长力气。于武者看来,真气很重要,阴魂很重要,唯独肉身算不上什么。因为再怎么强健的身体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一刀总是能斩断的,力气再怎么大也终有极限。
可是易谦却觉得经脉未能替换完全时,他该好好锤炼肉身,否则劈柴都劈不过兰芷这样的小姑娘那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关起院门,饮了一瓷瓶龙髓易谦捡起一根树枝便修炼起师父闲暇时曾教过他的一套剑法。
说是剑法其实只有两招一为劈,二为刺。但要将这两式剑招练完至少需要一盏茶,甚至一柱香的时间。因为这两式练起来实在是太慢了,从脚后跟起筋肉慢慢拧紧直至全身,然后缓缓劈出,刺出。这样的方式外人看着简单,可事实上浑身筋肉拧紧十分耗力,平日里易谦往往只练上两遍便没了力气,停下休息。可这次他一直重复练了十遍还没有停下。因为他要破坏身体的筋肉,让其龙髓的药力完全渗透其中,然后在太碧之下重生。
只要是武人都知道,筋肉损伤之后待它恢复会让其更强。可是武人很少这么做,因为恢复需要时间。可对拥有太碧的易谦来说,破坏它需要时间,修复它则完全不需要时间。唯一的阻碍便是意志,易谦究竟能不能在这种痛苦和单调中撑下去。
不得不说易谦并不是一个拥有坚定意志的人,尤其是师父还在他身边时。可现在师父不在了,易谦知道再也没有人管着他,叮嘱他,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就这样整整一个上午易谦都在重复的那劈、刺二式,无有停歇。而兰芷却丝毫不觉得单调,就这样手捧着那只龟,坐在板凳上一直这样看着。
吃完午饭,易谦正准备继续时,院外又有人敲门道:“易兄在吗?”
这次来的是颜宽仁,与易谦第一次见他时相比,他的步伐显得更加虚浮了,可却遮不住脸上的喜色。“易兄,今晚我颜家摆宴还请一定赏脸。”颜宽仁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了张烫金请帖。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易谦心中疑惑,虽说这兄妹二人看样子是早想颜北异死了。可那毕竟是他们的爷爷,爷爷刚死就大摆宴席恐怕不合适。
颜宽仁眉头紧皱,叹了一口气:“青州今日刚来了一家药商。青州的规矩,各行各业有新人来此立足,那行业的龙头便要邀请其一叙。为的当然是要告诉新人要守什么规矩。只是这次来的人不一般啊!恐怕我妹妹对付不了。”
易谦听了是更好奇了,颜宽仁和颜沐萍不是已经撕破脸了吗?颜北异死后不是该更争的你死我活,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团和气。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担心颜沐萍,是吗?难道哥哥担心妹妹不是应该的吗?”说到这颜宽仁自己都笑了,看来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说辞。“坦白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放下了对颜沐萍的仇恨,放下了对颜式药坊的执念。可能只是因为她向我求助了,我这个哥哥在她眼里不是那么的不堪了,仅仅这样我就满足了。你说,我是不是个没用的人。”
易谦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真像是颜宽仁自己说的那样,仅仅是因为妹妹向自己求饶便放弃心中怨愤。易谦倒是觉得其无愧名字中的宽仁二字。
或许是觉得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了太多心里话并不合适。颜宽仁赶忙一笑岔开话:“今晚颜家摆宴你一定要来。我想单独摆宴谢你,你肯定不愿意。可这次借花献佛的机会,你一定要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