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北异眼睛虽然被易谦给毁了,看不清院中情景。可是他能够想象出,李不正像条死狗般躺在地上做着无用的挣扎。而那个易谦肯定更是被吓傻了,站在那瑟瑟发抖想着求饶的话。
忽然间颜北异觉得他这一生值了,虽受人利用可这一辈子他没亏待过自己,美酒、美食、美人全都享用过了。临死了竟然还能做一件注定要在江湖掀起风波的大事。他得意的狂笑道:“天元道宗掌教弟子,青年一代第一人,双狂李不即将要死在我的手里,死在我颜北异的手里。江湖上永远都会记得我颜北异的名字,哈哈。”
看着状若癫狂的颜北异。李不、易谦二人皆不由冷笑出声。只是二人想法各异,李不在想杀了他李不算得上什么,江湖中比自己强的如过江之鲫。说他是青年一代第一人根本就不是一种夸赞,毕竟江湖永远都不曾属于年轻人。
而易谦冷笑是因为他觉得颜北异太可怜了。一个老人活了一辈子,临死时得意的竟然是他杀了一个青年人,杀人能成为得意的事,足可见他一生虚度。
听了李不和易谦的冷笑声,颜北异狞笑道:“给我剐了他们,活剐了他们。听了他们的惨叫,今晚我一定能睡个好觉。”
“睡个好觉”四字一出口,屋里突然有人骂了起来:“谁啊!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吵了道爷的好觉。”
听了这话李不、易谦互望一眼,心里暗暗叫苦。凌松子这假道士什么时候醒不好,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颜北异不知凌松子底细,那一刹那还以为屋中是那神秘的应先生直欲下轿行礼,说一番鬼都不信的谎话来。直到抬轿婢女提醒:出来的是位睡眼惺忪,酒醉未醒走路摇摇晃晃的道士。颜北异这才在轿子上坐稳身子道:“你是易谦的朋友?”
“易谦……”凌松子正想着易谦是谁时忽然间醒悟,眼前这几个人可不是孩子,虽说有四位漂亮姑娘可穿紫衣服的怎么看都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那啥,易谦我不认识。大爷们有事继续,贫道什么都没看见要回去睡了。贫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颜北异一挥手道:“给我杀了他。”
听了这话,凌松子吓得撒腿就往墙边跑。可不知是因为酒醉未醒还是因为本身就老了,跳了半天手还是够不着墙头。就在那蚀骨毒煞快要落在凌松子头上,凌松子已经被吓得蹲在地上抱头求饶时,忽然身子被一股绝强吸力给拽了过去。
“给我走。”李不施展出真气摄物的本事一把将凌松子拉了身后,而后将其丢出院外。
见此一幕,三名紫衣人一下子愣了,他们还从未见过身中蚀骨毒煞不仅未死还有还手之力的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不已经拉着易谦跃出了院子。
李不一手拖着易谦,一手扛着被摔断腿的凌松子撒腿狂奔,一直跑出了青州城这才在一条小河边停下。“多谢你救了我。”李不对易谦笑道。
易谦道:“应该谢凌松子道长。若不是他拖延了时间,我也解不了那蚀骨毒煞。”
听到这二人提到自己,凌松子捂着自己断腿哀嚎道:“有没有人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我好像见到水缸那里有两个死人,告诉我,告诉我那是我眼睛花了。”
李不笑道:“呦,没想到道长神目如电,就那眨眼功夫竟然能看见尸体。”
“什么,你小子真的杀人了。贫道还想享受几年,可不想大好头颅就被官府这么砍了。”凌松子骂骂咧咧的说着,便要起身离开这。可刚站起来就疼的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道长您别动,我来帮你看看。”易谦隔着袖子将手按在凌松子骨裂之处将太碧之力源源不断输了进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易谦估计以太碧之能凌松子大约明日便可正常行走。
可凌松子没等到天明便驻着树枝往南方去了。他心里万分明白自己这么一个没本事,以坑蒙拐骗为生的道士之所以能活到这么大年纪,全仗着自己从不沾染武人。江湖到哪都是同样的两个字,可武人的江湖和他们的江湖是不一样的。武人的江湖,醇酒美人、神兵宝马有着各式各样的享受亦有各式各样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奇异处。可伴随着这些的是刀光剑影,一个不慎便要搭上自己的命。
而他们的江湖无非是几两黄汤,按耐不住了钻进街头巷尾哪间房子里就着昏暗的油灯管她是天香国色还是人老珠黄,完事后还不都一样。当然在他们的江湖中也会死,不过那常常是穷死、饿死。
望着凌松子的背影,李不于刹那间有些失神。如有可能他也想像凌松子这般遇事一逃了之也就是了,可他李不能逃吗?天下之大于他根本没有可逃之处。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道:“你呢!接下来也要离开青州城吗?”
“我?”易谦摇了摇头,那座院子里还有师父留下的书,以及那只陪伴了自己好些年的龟。
“好,好事。这样我在青州城的酒算是有着落了。”李不笑着躺在了小河边,那懒散的模样像是刚从青楼楚馆享受完,一点不像经历过一场生死。
易谦见了不由道:“你不紧张吗?我到现在心还在乱跳。”
“紧张?习惯了就好,什么事只要你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李不说着话又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你见过赌徒吗?”
“没见过。”易谦摇了摇头。
“所有赌徒都是带着赢钱的渴望来的,可他们难道不知十赌九输吗?他们知道,可他们在享受。他们在享受掀开骰盅的那一刹那,在那一刹那他们不是在和庄家赌。而是……”李不一指头顶,“他们是在和那茫茫不可测的上苍赌。赢了,他们心里深处会以为自己暂时战胜了上苍的意志。输了,人输给上苍不是很正常吗?在生死边缘你将比赌徒更加清楚感受到上苍的意志。赌赢了,为什么要感觉到紧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听了这一番谬论,易谦不知该怎么反驳,想了半天才道:“赌徒应该很清楚他面对的不是上苍,而是人。你也应该知道你是生是死也不是上苍决定的,而是人。毕竟如果冥冥中真有主宰,他也不会管这么细碎的事吧!”
“唉,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想象的伟大一些你又何必戳破这种幻想呢!”李不大饮了一口酒又道,“我刚刚说的是一种赌徒。其实还有另一种赌徒,那便是他们清楚知道和他赌的是人。你常去赌坊的话应该会看到,很多赌徒远比赌坊的老板有钱,赢一些或者输一些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可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赌吗?因为他们享受在赌桌上摧毁对手的快感。我不敢说这两种哪种境界比较高,可我喜欢第一种,你呢!”
易谦想也未想直接道:“不,两种我都不喜欢。”
李不微微摇了摇头:“是吗?注意你的心跳,我能听到你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声好快,那种心跳的节奏我很熟悉。那代表的并不是恐惧,那是兴奋最多带上了点紧张。你喜欢这样在生死边缘游走。”
易谦扬起嘴角笑道:“不,我不喜欢。我只想安安静静的……”
李不打断了易谦的话:“是吗?或许我的感觉是错的。可你身怀异宝,你该是要踏上武道这条路的。如果踏上这条路你便要成为一名与天地对赌的“赌徒”亦或是去做摧毁对手的“赌徒”,你没得选。如果你内心真正抗拒的话,找个乡野山村住下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宝贝也不想知道,可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我这般去想。”
易谦皱眉想了好久才道:“你能给我讲讲江湖吗?”
这个问题一下问住了李不,他在江湖闯荡了十几年,甚至可以说一生下来便是江湖人。可他从来没想过用几句话概括出江湖。在喝完了一葫芦酒后才道:“不知从什么时候,上古或是更早,没有人知道。总之是有人发现可以利用天地的力量,当时那些人被称为炼气士。后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来自于普通人又与普通人有所不同,所以形成了一个叫江湖的特殊群体。因为他们拥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加之又是与天地相斗的人。怎么肯受王法束缚又怎么会把帝王放在眼力。所以与江湖对立的便是庙堂了,后来因为儒家或者是本来就有这个传统毕竟最早掌握这股力量的人本来就被尊为圣皇。所以庙堂、江湖并不是完全对立,甚至在许多事上它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比如抗击蛮族。如今无论佛、道二脉的大教派皆受朝廷册封即为另一份明证。”
“那你之前说的毒宗,魔教毒宗又是怎么回事。”易谦听过师父提过天元道宗、雷音禅院等佛、道宗派。至于魔教师父并未提过,可是听李不之前话里的语气毒宗好像并不是小宗派,不然李不怎么会认为他们收钱卖命是件丢脸的事。
提到魔教,李不神色一凛道:“我之前说的是江湖的由来,可能根本就是后人的猜测,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而自从中古以来,江湖可以说便是一场儒、佛、道三家内斗并与魔教厮杀的战场。”